第380章 你已经误入镜中世界
字面意思非常易懂,说的是有人错误地进入镜子里的世界,但要看这个你是指谁。在此之前,司徒求是、雷傲白、虬髯客,包括我和苏伦,都曾进入镜子里的世界,那么误入又指的是什么?
这些字,是杨天大侠写给我的,用大力金刚指划在石壁上面。像他那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每一个字都必定是别具深意的。杨风,告诉我,这些到底说明了什么?
阿尔法说完,唐心急着补充:两位别误会,这些字是我从石壁上抄写下来的,写得不好,怕是玷污了杨天大侠的大笔名句。
字如其人,这些纤丽的小字,才最能体现处唐心的与众不同。
苏伦立即解释:阿尔法先生,杨天大侠的意思,当然是说,你曾经错误地进入了一面镜子里,或许就是说,当你不经意地站在镜子前时,恰好发生了某种特殊事件,导致了你与镜中世界融为一体。
她的解释足够清楚了,要我来说的话,与此大同小异。
阿尔法与唐心对望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了苦笑。
苏伦一怔:两位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要打哑谜。只要我们能够解释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某些时候,她比我想得更深、更远、更有预见性,当然也更有耐性。
阿尔法再次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金色的瓶子:长夜漫漫,无歌也就罢了,岂能无酒?那是一个通体由黄金铸成的酒瓶,正面刻着骊山两个古篆小字。
这是秦代古酒,你敢不敢喝?他的声音虽然生硬,但我确信他没有恶意,而是生性使然。
当然。我以同样的冷峻声音回答他。
苏伦找来四只高脚杯,他拔开瓶口上的黄金塞子,斟满四杯酒,一股如同秋日甘泉般的甜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果然是味道绝佳的好酒。
这种酒,经过了九十九道滴沥、蒸制过程,是专门供给皇帝引用的。如果从人胆敢觊觎,看一眼者剜眼,尝一滴者拔舌,不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它只送给我的朋友喝,在你们之前,是杨天大侠;在他之前,则前无古人——风,敬你。他亲自替我端酒,然后两只酒杯叮的一声撞在一起。
一杯酒入喉,我立刻觉得一股异香从五脏六腑间飘然而生,忍不住大声赞叹:好酒。
酒是好酒,阿尔法的故事也是下酒的佳肴,甚至掩盖住了古酒的精彩。
我来自地球,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我是地球航天系统里最优秀的宇航员之一,主要负责地球的空间防卫工作。最后一次离开地球是地球西元历的二零零七年,接受的任务则是炸毁某个空间小行星,以免它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爆炸,过量的陨石流会对地球产生难以估计的威胁。炸毁可能危及地球的小行星、超大陨石、甚至某些实质性黑洞,已经是我所执行的任务中最简单的一种。
请大家原谅,我在某些时候撒过的一些谎。事情是这样的,当飞行器离开地球时,我并没有按照工作流程的规定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而是一直清醒地躺着,等到飞船行驶到宇宙大十字交汇点之后,擅自改变了飞行目标。原先的航程是绕过交汇点,一直向冥王星、海王星之间的连线中心点飞去,直到银河系的边际。现在,我要去的地方,是水蓝的家乡。她曾向我说出过自己的飞行器出发点的宇宙坐标,所以我来了,想要找到她。当然,水蓝曾说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比如她也来自地球之类的。
我来了,果然到达了水蓝说过的地球,事实上,我的航天器坐标最终定格的位置千真万确是水蓝说过的那个地方,但飞船因为某种动力故障坠毁了。二位,我无法相信自己进入的是地球,正如水蓝无法相信我居住的星球也叫地球一样。在这两个不同宇宙坐标的星球上,所有的风景地貌、人物言行完全一致,只是唯一的一点区别,我的眼睛是方的,而你们所有地球人的眼睛却是圆的。
我找不到水蓝,或许她在我的帮助下离开我们的星球后,根本就没有回来,而是继续迷失在宇宙之中。我很想修好飞船,重回宇宙之中,把这里经历过的一些事当作好玩的游戏而已。所以,我开始在地球表面搜索,查找可能存在的制造飞行器的材质。结果,我发现了火星人的飞船,只要加以改造,将是最理想的航天器。
其实在刚刚困住火星人时,我是完全有能力消灭它的,但我存有私心,总想从它体内得到更多的能量。直到最后惊惧地发现,在我吸取他的能量的同时,思想也被他所同化,渐渐混淆了自己的是非概念,开始变得暴戾狂躁,滥杀无辜。所以,我不再与他进行能量上的交换,到这时才发现,我自身的能量退化得仅剩一成,既无法消灭他,也不能操控他所拥有的飞船。
杨天大侠出现的时候,我正计划从晶石坑里获取能量。在我的探测结果中,晶石坑下面极深处,藏着一支奇怪的辐射棒,那是本地之所以产生如此多晶石的主要原因。我们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并且救过一个相当聪明的地球人,杨天大侠把他称为捕王归洛。在他身上,我能找到很多可以自由吸收的能量,这个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但杨天大侠阻止了我,通过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他毕竟是地球人中的一员,心里始终会偏向于地球人,永不可能为了我的利益而牺牲他们。
这一次不愉快之后,他就选择了离开,临走时赠给我这句话。我思考过很久了,却始终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现在,幻像魔死了,所有被他的思想所控,散失在五角星芒大阵里的毒虫们也都坠入深渊自杀。当然,最先被他控制,并且成为我们两个之间互相打击借用工具的唐清也死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全力吸取辐射棒上的能量,直到重新具备能量——
那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即使阿尔法只断章取义地粗略描述着,也耗费了近两个小时。
一个精彩之极的故事,为故事干杯!我举起酒杯。
另外的两名女观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唐心的目光一直落在阿尔法身上,充满了掩抑不住的甜蜜。
这不是故事,而是事实。阿尔法寂寥地长叹着,向我举起酒杯,我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在这个所谓的地球上,永远找不到归宿。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恰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落地玻璃窗上忽然飘落了斜飞的雨丝,这是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场春雨,带着令人心梦猛醒的巨大力量。苏伦走向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子,让雨丝透过纱窗直飞进来。
春天来了,二零零七年的春天。她欣喜地叫着。
春天,总是能给人以振奋激昂的力量,点燃了房间里的沉沉郁闷。
有晶石,就总会有希望,不是吗?暂且不管那句话的涵意了,至少现在已经多了一个人陪你。我每次看到唐心,思想里总会浮起那个曾经对她一往情深的名叫老虎的人。爱情不论古今未来,不分时间长短,只要有刹那间灵魂火花的碰撞,就一定会被迅速激发出来。
风先生,关于我的过去,有一点小小的补充。唐心举起手,温和地向我微笑着。她的冷傲孤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加上这身泯然大众的服饰,真的已经蜕变为一个大千世界里的普通邻家女孩儿。
请说。如果她的记忆没有消褪得那么迅速的话,我很想听听关于水蓝和北极冰山怪人的事。
苏伦端着酒杯立在窗前,沐浴斜风细雨,并没有再回到壁炉前来,背对着我们。早春的风还带着侵风蚀骨的寒意,我怕她着凉,取了一件外套帮她披好。
她回头微笑着:谢谢。
刹那间的温柔神采在她眼中、满脸浮现着,比关宝铃更加令人怦然心动。
我在心底里长叹:你是我今生唯一需要扶挽呵护的人,我怎么能再让你受伤害?但那是只是默然的心语,我拍拍她的肩,然后重新回到壁炉前面。
我的过去,是从楚汉之争里那悍然的一剑开始的。在霸王剑下,我死了,但却是倒在阿尔法怀里,因为他在千军万马之中第一个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到地下的阿房宫里。那时候,他日夜守在晶石坑旁边,仅有的时间会去封印之门外面吸取幻像魔的能量,结果有一天,我从那金蛋里离开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因为山外的世界完全变了,人物、声音、地貌、建筑都不是过去的样子。迷迷糊糊之中,我向东南方向走,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后来,我在一座荒山野岭里晕倒,被唐君石救走。那时我失去了记忆,直到第二次生命苏醒,一下子记起了那道灿烂的剑光,也记起了自己的死亡。在过去,虞姬死了,才有虞白帆的重生;在现在,虞白帆死了,才有唐心的重生,但无论重生多少次,我脑子里的记忆体总是同一个。当陨石袭击蜀中唐门后山时,我的记忆里添加进了新的东西,包括水蓝、阿尔法、冰山怪人的出现等等等等,那些不是我亲自经历过的,而是陨石采集到了某些人的脑电波后,又干扰了我的脑电波所致。
现在,我已经不在意自己是谁,最关键的,我回来了,回到阿房宫的现在,这就是最重要的。
看得出,唐心要想理顺这些时间错乱的片断,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现在,她只能叙述,而不知道这些浮光掠影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那么,两位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杨天大侠去了哪里?苏伦转身,靠在玻璃窗上,淡淡地问。
她虽然默不作声,却一直紧紧抓住事件的核心,我们之所以锲而不舍地寻找、搜索,最远大的目标就是大哥的下落。既然阿尔法和唐心都见过他,应该能得出某个结论才对。
没想到,阿尔法也大声反问:对,我想到过,但我恰恰是拿这个问题来问你们。一个是杨天大侠的亲弟弟,一个是他好友的亲妹妹,他去了哪里,你们该最清楚才对,不是吗?
他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扬着手,险些将墨镜摘下来。
最后见过他的是你——我冷静地提醒他,并且按住他的肩膀,免得他声音太高,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尔法颓然长叹:对,是我。可是,他进入了我费尽心血设置的封印之门,然后不知所踪。现在,阿房宫的一切秘密全都揭开,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线索,难道说,他借用了亚洲齿轮的力量,突然消失在宇宙之中了?
其实,有一个问题早就该向他提出来:大爆炸发生后,亚洲齿轮怎么样了?
八天之内,我和苏伦一直留意各种报纸和电视新闻,除了全球飞机失事的频率正在加大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更为惊人的异常事件发生。如冠南五郎所说,亚洲齿轮停转,将会直接导致全球动力匮乏,走向毁灭的边缘。今天看来,这一点并没有应验。
阿尔法勉强打起精神:还好,突如其来的冰封现象,抵消了大杀器的破坏力,并且震碎了亚洲齿轮上凝结的冰块,令那些停转的部分重新开始发挥作用。如果说,只有宇宙的最强音才能使它重新恢复正常的话,毫无疑问,大杀器的爆炸声将是地球上有史以来无与伦比的最强音。
我和苏伦愕然地面面相觑,没料到事件发展到最后,冠南五郎引爆大杀器这一自杀式举动,正好变成了拯救地球的最佳方法。
阿尔法在我们这里找不到答案,失望地站起来离开。
他脱掉黄金铠甲换上人类服装之后,身上仍然带着那种睥睨天下的领袖气质,只是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一统天下的暴君,也不需要万里长城、东巡泰山了。
风,我到这里来的最后一件事是要告诫你,二零零七年的大七数劫难就要发生了。从天而降的恐怖大王受到禁锢,但却并没有彻底消亡。接下来,它会借助新的力量,劈开地面,重新飞向天空,接引它的同类们降临地球。这一次,我能从大杀器的爆炸中救你们出来,到那时候,才是真正恐怖大王降临地球,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如果需要,阿房宫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着。记着,如果将来有可能找到杨天大侠,请代我问他一声,到底什么是误入镜中世界?
唐心打开门,他们很快就并肩消失在走廊里了,连一声再见都没留下。
从此之后,这两个人或许将永远留在大山深处,成为绝世而居的隐士。那么,唐心是否已经最终打破了宿命?不是为阿尔法而死,而是为了他好好活着,每一天都活得更快乐。
苏伦拿起两人留下的那只黄金酒瓶,努力地打起精神开玩笑:风哥哥,这么好的古董酒瓶,拿到拍卖会上去,最少——
突然之间,我们从阿尔法、唐心的故事里又重新跌回现实中来,就算知道大哥杨天被深埋在大漠的千里黄沙之下,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们都不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力士,能够在一瞬间撕裂沙漠,把人救出来。
假如没什么近路好走的话,咱们也只能按部就班地来,先筹集首批资金,将工程铺排开再说。风哥哥,我刚刚也在心里估算了一个大概数字,第一期投资的话,只需两千万美元,不过却是要现金。明天一早,我会通知埃及那边着手准备,同时,要小萧把她存在瑞士银行里的钱转一部分过来,全部拿给铁娜将军。现在,我想打电话去酒店服务台,订二十四小时内直飞开罗的机票——可以吗?
她做了如此精心安排,调拨停当后,仍不忘记谦逊地征求我的意见,比起从前近乎独断专行的干练,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
我点点头,她立刻抓起电话,拨了服务台的内部号码。只是,她还没有说出自己的需要,听筒里传来服务生甜润清脆的声音:是二二零八号房间的苏伦小姐和风先生吗?您的朋友把十箱礼物寄存在这里,要我们明天一早送到房间去,请问一下,大概几点钟方便送过去?
听筒声音很清晰,我突然一怔:礼物?
苏伦反应较快,立刻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什么礼物?什么样的箱子?箱子重量多少?
从她的紧张程度来看,中东邮包炸弹事件已经给她留下了极深的烙印,并且一提及来历不明的馈赠品,就马上会如临大敌。
是十只普通的旧式藤箱,每只约二十公斤左右。您的这两位朋友说过,刚从您房间出来,要给您一点意外的惊喜。还有,他们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位是阿先生,另一位是心小姐——服务生的回答简洁明了。
苏伦与我对望了一眼,那必定是阿尔法与唐心留下的东西,但是他们何必如此故弄玄虚?
我果断地点点头,苏伦立即向着话题说:请把东西送上来。
那是十只四角镶着螺钿的古式箱子,通常只有在过去有钱人家的仓房里才能看到,大约半米长、四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高,每一只都沉甸甸的。
苏伦付了小费后,打发所有服务生出去,然后谨慎地关门落锁。
所有的箱子并排放在壁炉前,闪着幽幽暗暗的古藤特有的油光。
风哥哥,阿尔法会送咱们什么?会不会是——苏伦皱着眉,挖空心思都猜不出箱子里放着什么。
第二座阿房宫的世界里最多的是各种毒虫,苏伦所担心的一定是这个,但我两次掂量箱子,里面装的绝对不是活的东西,这一点是不会判断错误的。所以,我放心地掀开箱子上的黄铜雕花搭扣,缓缓地揭开了第一只藤箱的盖子。
一道五颜六色的光芒扑面而来,直射到房顶中央的水晶吊灯上,随即映射出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光。一瞬间,满屋子都被突然照亮了,连壁炉里的火光都失去了温暖的颜色。
箱子里装的是晶石,什么颜色的都有,其中最耀眼的是粉色、最高贵的是黑色、最亮丽的是黄色、最诡谲的是紫色……苏伦摒住呼吸,在箱子旁边跪下来,伸手抓起一把晶石,从半空里撒落下来,听它们噼里啪啦地彼此碰撞着。
风哥哥,是晶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完美的晶石——她的眼睛里映着一道七彩的晶石之虹。
我把所有的箱子全部打开,无一例外全都是满满的晶石,十个箱子加起来,价值无法估计,也许能买下一个甚至几个国家。
晶石一直是珠宝行业里的宠儿,在欧洲最受追捧,相信这些东西拍卖后的所得,即使在埃及神秘里重新竖起十座胡夫金字塔都足够了。这一次,不必任何人投资,我们就能轻易完成自己的发掘计划。
其实,我和苏伦都不是对金钱充满贪婪的人,但在极度需要大笔资金的情况下拿到这些东西,简直是喜从天降,无法自抑,对阿尔法和唐心充满了难言的感激。
明天,我们就回开罗去,风哥哥,咱们很快就能找到杨天大侠,让这件事画上圆满的句号。苏伦再次拿起电话,订了明早飞往开罗的机票。关于晶石的运输问题,她自然会托人打通关节,这一点无须我再次担心。
我在壁炉里填满了木柴,看着一道道火舌愉快地翻卷着,陡然觉得从北海道一路行来的路程走得那么艰辛。
假如一切都是为找到大哥,一切都是为了磨砺自己,然后得到最大的回报——那么,我愿意承受所有的一切。大哥,你再耐心地等待一段,我马上就会回来救你。我们兄弟,很快就能见面,然后联手闯荡天下。
我对着五光十色的晶石发誓,苏伦却已经靠在沙发上,甜甜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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