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没人看见的神秘消失
小来,我想去枫割寺,你肯不肯跟我一起去?既然洗手间里查不到什么,还是直接到现场去好了,看看这一次关宝铃究竟遇到了什么?
小来噢的叫了一声,露出兴奋无比的表情:当然肯!当然想跟着去!风先生,自从在新闻周刊上看到您在埃及沙漠里的英雄壮举,我就一直盼望跟您这样的老大闯荡江湖。我不稀罕您的美金,如果从现在开始,能一刻不停地跟在您身边,我情愿每天交钱给您……
过度的兴奋让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不清楚在铁娜的指使下,埃及文化部门已经把获取月神之眼的过程编成什么天花乱坠的桥段了,弄得我好像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一样。
我向外走,顺手把头发拢好,免得给王江南看了笑话。
小来动作极快,五分钟内便交代好了手下兄弟该干的工作,顺便开了辆半新的绿色三菱吉普车出来。
我在台阶上停了半分钟,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枫割寺里的僧人个个身怀武功,我可以以一打十,但几百人一拥而上,打起来就耽误功夫了,最好能带一件随身枪械——我刚刚想到这里,小来已经在车窗里举起了一柄银白色的手枪:风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武器,日式改良版沙漠之鹰。
他真是善解人意,这一下更增添了我对他的好感。
坐进车里,才发现他准备的东西出乎意料地齐全,包括红外线夜视仪、潜水镜、潜水衣、潜水专用氧气瓶、水下射击弩、强力电筒……我捏着下巴,沉下脸问:小来,你是早有预谋的?对不对?
仓猝之间,谁能把一应工具准备得如此齐全?除非有人早就想到我要出发去枫割寺。再说,这么多潜水方面的用具,难道小来明白我一直对通灵之井有所怀疑?他能猜到我的心事?
小来猛的踩下油门,吉普车引擎轰鸣着飞出庄园大门。
风先生,这些都是霍克先生到达后,列了详细的购物单才置办齐全的,几乎每辆车上都载着四套,并不是特别为某个人准备的。只有这柄手枪,是我特意按照您的回忆录上购买的,几乎跟您进入沙漠金字塔内部时使用的一模一样,包括重量、弹道与子弹规格、击发后坐力……您掂量一下,绝对得心应手……
小来把油门踩到底,汽车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向前飞奔着。
我还有回忆录?天!铁娜真是无所不能……
只要有钱,铁娜想要任何版本的英雄回忆录都没问题,就算把我描述成铁血无敌的蓝波或者一只手端着重机枪扫射的舒华辛力加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我沉默地卸下弹夹,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颗子弹,并且举起空枪,向着远处的路碑瞄准。有枪在手,杀人很容易,但要给自己找出一个杀人的理由,却是最最困难的。
小来开了唱机,是一首轻快的蓝调爵士乐,一个黑人女歌手用甜得发腻的英语低吟浅唱着,与我们此刻心急火燎赶往枫割寺的心情实在是不搭调。
我扭了一下开关,转入短波调频收音的状态,听到的恰好是美联社广播频道的最新消息——
埃及沙漠发生毫无预兆的地震,震中在胡夫金字塔南面的另一处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名称为土裂汗地下神殿。强烈的地震将这座土裂汗金字塔直接夷为平地,原址被流沙掩埋。所幸现场并没有大的人员伤亡,请等待进一步的相关报道……
我吁了一口气,看来铁娜没事,终于放心了,自己的拖延战术总算奏效。凭心而论,我希望与铁娜成为并肩作战的朋友,爱不爱我是她的事,接不接受权力在我,如此而已。
经过漆黑的神头镇时,夕阳已经堪堪落山,海风阵阵夹带着海鸥凄厉的唳叫声,益发让人感到北海道的冬天真是能一直寒冷到人的心底里去。
一路上空旷无人,小来把车子的速度提到极限,时速表指针直接贴到了红线区的最顶点。
我逐渐开始信任眼前这个精干的年轻人了,放心地将目光遥遥指向亡灵之塔的方向。
其实全世界每一个探险家都清楚海底神墓就在亡灵之塔下面,但如何进入、从哪里着手进入却一直成了不可解的谜题。以至于有个别极端的探险家,竟然商议着要向日本政府申请,把木碗舟山全部买下来,进行破坏性的开发。
一想起这个愚公移山般的伟大计划,我就忍不住在心底里笑个不停。
所谓愚公移山,向好处说是胸无大志、不怕困难、踏踏实实、稳步前进;向坏处说,这种壮举简直就是愚蠢到家的代名词。
拿日本政府为木碗舟山开出的天价十五亿美金来说,这一点倒是难不倒欧洲和北美那几个对于海底神墓觊觎已久的实力雄厚的文物收藏家,但每一队人马经过实地勘测考察之后,都无可奈何地宣布放手了。
我看过勘测专家提交给几大财团的最终报告,移走整座木碗舟山容易,只要四吨TNT炸药和七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炸掉山体,向西北海岸线直接倾倒下去,省时又省力。但是,木碗舟山一带四周都是大海,从枫割寺到山脚,垂直高度为三百二十米,进入地平面以下后,防水工程是最大问题。
挖掘深度二十米与挖掘深度二百米的单位防水造价,相差接近一百倍,况且,谁都不能保证海底神墓就在地平面以下二百米之内。夸张一些说,五百米甚至一千米之内,都不一定能发现海底神墓的影子。
所以,购买木碗舟山的整体开发权,是一项拿几十亿美金打水漂的辛苦工程,谁都不敢贸然尝试。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更显出小来的高明驾驶技术,每次过弯的时速都不低于六十公里。如果我不是同样的驾驶高手的话,早就被他吓得尖叫无数次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小来故意要在我面前表现的可能,任何人只要得到出头的机会,都会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的专长,但我不能肯定自己会给小来带来美好的前程,因为自己实在没有铁娜在报章上吹捧的那么厉害。
远远的,已经看到枫割寺的冷清正门,门外的台阶前,停着四辆属于神枪会方面的汽车。
关宝铃会去了哪里呢?难道会像上一次失踪于洗手间的情形一样?车子停了,我一边开门跳下来,一边用力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这个缠人的问题。
真的很不喜欢眼前冷清的寺门,给人一种孤凄无比的沧桑感,特别是黄昏暮色渐渐围拢过来之后,一群又一群暮归的白鸦呱呱叫着绕着枫割寺院墙外的古树盘旋着,更是令人心情沉郁。
另外四辆车子里空无一人,想必大家都一起进寺里寻找关宝铃去了。
风先生,要不要抽支烟考虑考虑?小来取出烟盒,恭敬地递过来。
我摇摇头,从小来惊诧的目光里,忍不住又想:铁娜不会在自传里把我写成烟、酒、枪、赌、嫖样样精通的江洋大盗吧?
就在最靠近台阶的那辆车轮下,我发现了一个黄铜弹壳,六厘米长,应该是改造过的信号枪子弹。
小来始终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抢着说:这是会里的特制信号弹,看来十三哥的告警信号就是站在这里发出的。当时我正在屋顶警戒,绝不会看错——不过,按照时间顺序推断,十三哥发出信号的时间应该是他上午离开寻福园五个小时之后的事。风先生,五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十三哥怎么会拖到那时候才发信号?
能发现这个问题,足以证明小来是个有脑子也愿意动脑子的人。
我可以想像出王江南的思想波动过程,在发现关宝铃失踪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向寺僧要人,并且准备挨间房子搜索。像他那样刚愎自用的人,是绝不会相信凭空失踪这样的事情,所以一直浪费了至少两个小时后才无可奈何地求援。
其实上次关宝铃在别墅里失踪后,我也是徒劳地忙碌了大半夜,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既定的奇怪结果。
王江南和霍克找不到关宝铃,再加上我们两个,只怕也是白费。
我坐在车头前,面向西南的大海,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箭穿心局的射击直线上,马上跳下来,向旁边闪开五步。阴阳格局的变化,绝不是仅凭肉眼、肉身就能感知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潜移默化之中,防不胜防。
小来不安地伸脚踢着脚下的落叶,时不时地抬头向亡灵之塔望上几眼。
山中的暮色似乎格外沉郁浓重,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呼吸也似乎不再轻松自如。
小来,如果换了是你,发现同伴失踪,你会怎么做?我希望听到不同的意见。
我会——小来握着双手,目光瞄向静悄悄的寺门之内。没有人进出,也没有人声,仿佛整座寺院都在山风海风里沉睡了一般。
我会按照同伴进寺的路线,走上十几遍,尽可能地设想出可能发生的状况,以此为主线,向四面辐射出去寻找线索。别人说的话,或有心、或无意,都会产生误导作用,所以在实地寻找之前,最好不要听任何人的经过叙述……
他的想法,与我在某些方面不谋而合,我也在揣摩关宝铃的心思,准备依照她的进行步骤实地重演一遍。可是,她留给我的资料太少了,或许……或许王江南能知道更多她与枫割寺的关系?
喜欢卖力表现的王江南,又一次在神枪会兄弟面前丢了面子,让我在郁闷之余,心里会偶尔掠过几声偷笑。
我带着小来转过寺门,进入了通灵之井所在的天井。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池子里的水荡漾着,在暮色里闪烁着闪闪的水光,并且不断地散发出浸人肌骨的寒气。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然记起在别墅时,总喜欢坐在干涸的水亭里的片断——
她一定是个喜欢亲近水的女孩子,那么到枫割寺之后,会不会对这口通灵之井情有独钟?
我向前走了十几步,在池边停住,凝视着深不可测的井水。寒气汹涌扑面,身上穿的衣服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冷冽,小来本来跟在我后面的,马上绕到一边,站在月洞门边。
水面动荡着,像是一颗永远不愿安宁平静的灵魂。
无论关于通灵之井的传说有多么动人,我仍旧不相信它能照出人的未来。比如,它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响指,小来心领神会地把一只近四十厘米长的电筒抛了过来,不过随即不无遗憾地提醒说:风先生,没用的,就算用超强探照灯向井里望,都不可能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水,清澈无比,深不见底,其它什么都发现不了。
非常奇怪的是,小来几乎能猜到我要做什么,准确地跟踪着我的思想指向。
我揿亮电筒,贴近水面,让这束雪白的光柱直射下去。的确,在我视线里,只有深不见底的水,目光可以丝毫不受阻碍地跟随着光柱一直向下,直看到无限远处呈现出的那种阴森森的墨绿色为止。
水草很少,更没有一条小鱼,正合了中国古人水至清则无鱼的话。
水中的石壁上,沾着稀疏的青苔,不过只是在石块与石块的相邻缝隙之间偶尔出现。我觉得这一点值得怀疑,毕竟这井里的水存在了几百年,按照植物学规律,地球上任何地方的水井,都毫无例外地会生满青苔,严重的甚至会影响饮用水的水质。但是在通灵之井里,石壁表面竟然是光秃秃一片的,仿佛被什么力量把青苔全部刮掉了一样。
水那么深,难道真的通向传说中的海眼?我自言自语着关掉电筒。
从准备动身来北海道起,我就对通灵之井有一个最不解的困惑:现代潜水技术如此发达,难道没有人对它进行过彻底的深潜探测,看看下面到底通向何处?
如果是通往海眼的话,至少井水跟海水相通,应该又咸又涩才对,并且绝对不可能连条鱼都没有。海水里含有丰富的微生物,那样必定催生更多的藻类、苔藓类植物,水早就被弄浑了……
风先生,咱们向里面去吧?是不是快些跟十三哥他们会合比较好?小来越发显得有些不安了,不住地向四面的月洞门张望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这个天井里四处弥漫着阴森森的寒意,今晚没有月光,黑魆魆的屋顶、墙垣、枯木都在夜色里半隐半现,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一般。
做为一个未来的盗墓专家,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晦暗的环境,自己的思想根本不为所动,况且我的裤袋里还装着一柄威力恐怖的沙漠之鹰。
小来,你不觉得,关小姐进寺之后,会在这里稍作停顿吗?我轻轻拍打着井台的石板,发出啪啪的轻响。寺里的僧人不知做什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难道大家又都聚集在洗髓堂那边集体参悟救醒藤迦的秘密?
通灵之井是进寺者必经之路,关宝铃曾说自己得到过井水的启迪,那么她这次进来,肯定在这里重新祈祷过。可惜没有专业工具,否则很轻易就能得到留在井边的所有脚印,从中提取属于关宝铃的,也就能迅速得知她的去向了。
小来点点头:嗯,一定会的。她来枫割寺,就是冲着通灵之井而来,并且固执地相信井水能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我走向小来,手伸进裤袋里,悄悄握着枪柄:小来,你对枫割寺和关小姐的情况,了解得可够详细的,难道此前也专门对此做过调查研究?
如果他跟随我来枫割寺也带着不可告人的想法,那么,我可不能留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把我给出卖了。
小来的身手不错,但我自信制服他毫无问题。在所有目前见到的神枪会人马中,只有莫测高深的霍克或许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小来慢慢把自己的双手抬高,做了个绝无敌意的手势。
风先生,我知道您在怀疑什么,不过之所以我能拿到这么多资料,是因为神枪会方面对枫割寺早就注意了长达三年的时间,而这方面的资料收集工作,一直都是我专门负责。除了亡灵之塔、通灵之井之外,我还得详细记录进入枫割寺的一切游人的身份、特征、背景、动向。这也是我愿意跟您过来的主要原因——我想尽可能地把资料贡献出来,给您以协助……
他的眼神很平静,年轻的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
我点点头,心里的疑团消散了一些:我不是怀疑你的诚意,只是闯荡江湖养成的警觉习惯而已,不好意思。
他是神枪会的人,自告奋勇跳出来帮我,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不想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圈套里的冤大头。
我们还没决定下一步行动路线,已经从正面的月洞门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十几个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急速地向这个天井里走进来。
是……十三哥他们……小来低声向我耳语。
果然,几道光柱驳杂地跳跃着,一过月洞门,便齐刷刷地指向我跟小来,随即响起王江南颓丧的声音:嗯?是你……你们?
霍克抢着说:风先生,你们怎么也过来了?我本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
在人群之中,我并没有看到关宝铃的影子,看来情况是大大的不妙了。
王江南与霍克并肩站着,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无精打采,蔫头蔫脑。如果关宝铃真的就此在人间消失,我发誓我会杀了他——
只有在永远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懂得心痛。即使关宝铃是大亨的女人,但她已经深深地印在我心里,终生无法抹去。
通灵之井的天井太阴冷,我们一直退出枫割寺,站在车前。
小来招呼神枪会的人,取出蓄电池照明灯,把台阶下的一小块空地照亮。他的办事能力的确不错,任何事都比别人考虑得更周到。
霍克始终皱着眉,把电话握在手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这种情形,如果我不主动发问,王江南或许根本不肯叙述事情的经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真想跳过去在他脸上狠狠扇几个耳光。
无言的沉默维持了不下十分钟,霍克按捺不住了:风先生,要不我们先回寻福园去?今天的事有些古怪,我们最好与萧小姐会合之后大家再做商量,怎么样?
我很坚决地摇头:不,关小姐是在咱们的眼皮下消失的,将来大亨追问,谁也难辞其咎。霍克先生,如果你不想让神枪会与大亨架梁子,令孙龙先生为难的话,最好今晚就把这事弄出点眉目来!
关宝铃失踪,我就算退回别墅去,心也早就圈在枫割寺了,肯定寝食难安,还不如把大家都拖在这里,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也好。
霍克长叹,无奈地啪啪跺脚,耸着肩膀: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关小姐的失踪诡谲得很,竟然……竟然没人见过她,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知道吗?她进入寺里一个小时,里面的僧人全都没见过她的面……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我摆手制止他: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从头慢慢说起?
有当事人王江南在这里,我不想听别人的转述。当然,在安子的房间里,我差点让王江南当众出丑,他肯定对我抱着积怨,但一切小摩擦在关宝铃失踪这件大事面前,都微不足道。我只想知道真相,然后循序探查。
王江南哼了一声,反手拉开车门,想要进自己的车里去。
我脚下滑步,倏地抢在他面前,伸手按住车门,冷笑着:王先生,关小姐怎么失踪的,拜托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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