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三十九章 左右
这令他对王安石在处置契丹时我唯唯诺诺,对西夏时我则重拳出击的攻击并没有成功。
文彦博看了章越一眼笑道:“章经略没有出使过契丹,之前也没有与辽国打过交道,但对契丹国内之事倒是了如指掌,实在是难能可贵。”
章越闻言知道文彦博是拿话在刺自己,自己也只得装作谦虚地笑了笑。
既是契丹不会出兵,那么朝廷对夏,对青唐的战略依旧是主攻不变。朝廷依旧会将资源源源不断地投入到秦凤路转运司以及熙河经略司上这是不容置疑的。
“还是讲一讲制夏之策吧!”
章越在拟定制夏方略上还是以青唐遏西夏的主张:“之前攻青唐有所失当,在于中枢与地方沟通不畅,若是有疑问可以请一名中人居中沟通。”
章越此言一出,众宰相们面上表情都一顿。
王珪笑呵呵地打圆场地道:“中人监军并非善事,陛下对章经略信任不用多言,还请无须多虑。”
章越继续道:“若不派中人监军,也可请王安礼,蔡朦二人到帅府勾当!”
王安礼是章越同科进士,也是王安石的弟弟,蔡朦则是蔡挺的儿子,章越请二人到帅府任差事,其目的不言而喻,既是监军,日后立了功劳也好提携你们两个宰相子弟啊,这就如同文及甫到章越幕府是一个意思。
无论中人还是宰相子弟监军都是一个意思,朝中别扯我后腿。
王安石道:“度之要舍弟与蔡堂老之子到军中,是担心我等宰执不肯协力否?若真如此我王安石就是奸佞之人了。这样还图什么西夏,当以正宰相位为先,以免先后失序。”
章越微微笑了笑。
蔡挺也是出言说了一番与王安石差不多的话。
章越道:“下官以为自古宰相协力,边臣才肯任事!”
王安石一哂道:“我又不与你争爵禄,更不与你争功名,不必论此了。”
之后谈及青唐攻略,章越提及建赞纳克城,这是他与王韶商议很久的事了。
王安石则回复再商量商量。
当即资政殿论策到了这里,足足问了三个多时辰,众人都有些疲乏,王安石临了时问道:“若此时攻夏,不知章经略有多少把握?”
这个问题也是堪比契丹会不会攻宋的难题了。
章越想了想道:“熙河五州方下未服,又兼木征在逃,董毡与夏人联姻,如今攻夏怕是胜算……不到五成之数。”
“五成……”王安石略有所思。
王安石又问道:“若经营熙河数年,又擒获木征,董毡降伏又有几成?”
章越道:“数年后之事如今难料,但要是夏国,契丹没有变化,有七成把握可破夏半国!”
众宰执们对视一眼。
七成在军事已属于胜算很高的一个范畴,当初出兵罗兀城,王安石估计韩绛的胜算也不过是六成。
王安石问道:“这数年来本朝与西夏战事倒是胜多负少,依章经略之意数年后没有变化可以攻夏?”
章越心想这不仅是王安石问的,而是官家问的。官家也急需一个答复,在青唐用兵数年了,最后的目的还是制夏,自己肯定是要给一个期限的。
但出兵的事哪里有一定的,官家太急可以理解,你王安石也这么急吗?
在这里章越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因为他知道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五路平夏。
章越道:“一旦破夏国之半,夏之半国尽数归于契丹,则为不利。再说西夏非熙河蕃部可比,我军破熙河乃易于斩取功赏,又吞地容易,故而将士们人人用命,而若对西夏,则恐怕没有如此轻易,将士不能求速胜,则易沮丧离溃,”
“如今夏国虽国力衰退,但本朝缓急之间也无名将,手上没有劲兵数万,若骤然攻之,也会误国事,攻夏之事还望慎重。”
章越说完无疑是一盆冷水浇上去,王安石陷入了沉默,他们显然是要从章越这得到一个可以振奋人心的答桉,但章越令他失望了。
文彦博微微笑了。
这当然代表了章越的意见,最后会上呈御览,也是宰执们以后制定对西夏,契丹方针的一个参考。
从资政殿走出后,吴充给章越递了一个眼色,章越便在殿外等候。
不久吴充负手从殿内踱出,看见等候在旁的章越。
翁婿二人当即一并同行。吴充对章越道:“方才你的在殿上言契丹不会出兵,就算再有把握此话也是说不得的。”
章越不能说这是自己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只是道:“一旦言契丹攻宋,那么朝廷便不会如以往般支持熙河用兵了。”
吴充道:“之前王介甫与我有言,你此趟去西北历练的足够了,当初韩魏公,范文正公都是西北观兵后回朝后拜相,你此番回朝他也会给你补偿。”
章越道:“可是小婿岂可见朝廷攻略熙河半途而废。”
吴充默然片刻道:“既是你有心返回西北,为何方才又王相公言平夏把握时,又说得如此保守。”
章越心想,是啊,自己可以一拍胸脯拿他‘五年平辽’来说。如此王安石考虑到此,说不定真让自己再回西北。
不过自己又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吴充道:“你可知你在资政殿上之言,既不能令文相公满意,也不能让王相公满意。”
章越点点头,当初面见官家时,几句话可以影响变法存续,令宰相易位,如今到了这个场合,又是几句话下涉及数万将士的性命,几十万百姓的生死,自己又岂可乱说。
章越道:“老泰山所言即是,可是言有轻也有重,我虽谈不上一言九鼎,但又岂能承宰执之意言语,如此不是坏了国事。”
吴充长叹了一声道:“国事?你要攻夏,我与王相公可以交代,你若不攻夏,我与文相公可以交代,你这不左不右的,如今我都不知与哪位相公说话了。”
章越道:“是小婿令老泰山左右为难了。”
吴充摆了摆手道:“翁婿之间说这些算什么。”
顿了顿吴充又道:“不过王介甫是聪明人,你今日秉持公心,直道言之,他必然是明白的,如今只好且看他是如何主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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