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作者:尾鱼

    季棠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四周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雾气,她走了一阵就停下了,心里有点慌:不是说召来的是谁,进的就是谁的世界吗?难道这白茫茫的一片就是叶连成的世界?

    好像每次使这个法子,都会出点小状况,这次是不是又出错了?

    正茫然间,后方传来叮铃铃清脆的声音,季棠棠纳闷地回头去看,腰间突然被什么一撞,痛的弯□去,前方有人刹车,声音很不满:“哎哎,同学,让你看着点啦。”

    同学?

    季棠棠愣了,她呆呆看着前面骑在自行车上的大男生,穿白t-shirt,破洞的牛仔裤,一手稳着车把,另一手拿着打饭的盆,腿支在地上,还在看着她:“撞着你没,没事吧?”

    季棠棠摇头,那人松了口气,车把一扭,自行车又歪歪扭扭上路了,链条咯噔咯噔响,像是下一秒就会滑坠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雾气已经散去了,阳光照下来,暖暖的,周围嘈杂起来,无数的学生和她擦肩而过,有拿着饭盆去打饭的,有刚从图书馆抱了厚厚一沓书回来的,有年轻的情侣挽着手窃窃私语的,有一边抱着篮球一边拿汗巾擦汗的,他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季棠棠的眼角忽然有些湿了,明知这是虚假的时光倒流,还是被这份虚假给暖了心。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拂落肩上的桃花,还能相视一笑。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回忆,食堂还是青砖墙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宿舍楼后头老长的一溜自行车,新的旧的破的歪的上了三四把锁也防不住盗的,图书馆只有考试前才人满为患,这样阳光灿烂的玩乐时节,门口只晃动着小猫两三只。

    季棠棠慢慢朝操场走过去,很多人在,中间的草皮上有人踢球,也有人放风筝,跑道上有人慢跑,边区有人翻双杠、压腿,或者围坐着聊天。

    隔着很远,她就看到了叶连成,他坐在树下,出神地看操场上的人和事,衣服上有血,大块的血迹,但仍理的整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同和怪异,或许因为,这是他的世界?

    季棠棠走到近前才停下,叶连成抬头看她,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了,他的手搭起凉棚,微微眯起眼睛,唇角扬起温柔的笑:“小夏,你来啦。”

    季棠棠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跟他面对面,心情反而平静了,她挨着叶连成坐下来,长长舒一口气。

    两人就这么肩挨着肩坐着,直到铃响,叮铃铃响了一阵之后,又响第二遍,操场上的人渐渐就少了,季棠棠问叶连成:“预备铃吗?是要上课了吗?”

    叶连成说:“好像是吧。”

    季棠棠笑起来,这场景何其熟悉,两人逃课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对答。

    叶连成也笑,他说:“你爸爸跟我说,一个人死了之后,如果有怨气,会长久的在横死之地盘桓,说不定就成了孤魂野鬼。但是如果没有怨气,在离开这一世之前,会重新经历这一生最幸福美满的时刻。我现在才知道,我走了那么久,原来从来都没走出过这里。”

    季棠棠沉默了很久,轻声问了句:“我爸爸?”

    尽管早就猜到叶连成的死一定跟秦家、跟自己的父亲有关,但那种猜测跟从叶连成口中得到证实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季棠棠的心情特别复杂,有痛苦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无地自容,她不懂叶连成怎么可以这么平静,隔了很久才颤抖着说了一句:“阿成,对不起啊。”

    叶连成抬头看她:“小夏,我不知道你这几年过的这么难。”

    让他这一句话说的,季棠棠眼泪都快下来了,好像这么多年的辛苦,因为他这句话,忽然间就有了慰藉和值得一样,她深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了句:“都过去了。”

    叶连成笑着点点头,笑容里有些许的失落:“果然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夏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这么重要的四年,就一笔带过了。”

    季棠棠怅然:“要是从前的小夏,也活不到现在了。”

    叶连成沉默了一下,末了轻声说了句:“小夏,你比我想的坚强。”

    季棠棠苦笑,她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靴子的边上沾满了浮尘,她拿裙摆的下缘去擦,擦着擦着,叶连成忽然伸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熟悉而又温柔的触感让季棠棠泪盈于睫,她抬头看叶连成,眼前模糊一片,叶连成说:“我知道他们还在找你,小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季棠棠说:“我本来……”

    才说了三个字,泪水刷的就流下来,见到叶连成,好像见到最亲切的家人,哭的再怎么狼狈都不在意了,她说一阵就去擦眼泪,擦干了又流,流下了再擦。

    她说:“我本来想着,再也不管这些了,我自己的幸福,凭什么要让这群乌七八糟的人影响和左右是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对吧,世界这么大,秦家没那么手眼通天,我总能找到地方安顿的……”

    “但是你一出事吧,我就觉得……我就觉得我特别有罪,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对吧,我不能自己打个洞钻起来,让你们给我挡刀子。做人总得有点担当,不然活着也就是吃饭睡觉,没什么意思了对吧。”

    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几个“对吧”、“是吧”,叶连成静静听着,也不去打断她。

    “我到古城来,一来是送你,二来也想查查看,你出事跟秦家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没关系的话,我接着会去八万大山的盛家,我的根在那儿,一切的源头也在那儿,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进八万大山是生是死,都随它去了。如果有关系,秦家一定在这里等我,我想跟他们做个彻底的了断,我想通了,我不死,他们一定会追我到底的,我继续逃,我身边在乎的人会一个个死光的,不逃了,不想再逃了。”

    她说完了,眼泪也不流了,呆呆看操场那一头的抢球,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自言自语:“不逃了,就在这里了断了。输了也认了,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抽到一手烂牌的。”

    叶连成问她:“那岳峰呢?”

    季棠棠浑身一震,惊的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岳峰?”

    叶连成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移开目光,轻声说:“你爸爸跟我讲了你的事之后,我才知道上一次来古城的就是你,那时候,我记得岳峰对你很好……我其实不确定你们的关系,只是试探着问问。”

    虽然她没有确认,但是这个反应已经算是交了底了。

    季棠棠有点难受:“对不起啊阿成,和岳峰在一起之后,虽然我从来不说,但是心里面,我总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感觉像是自己变了心一样。”

    叶连成笑起来:“小夏,从见面到现在,你跟我讲了几遍对不起了?自己人不会这么见外的,咱们认识……有七年了吧?”

    季棠棠点头,从大学初遇,到毕业,到她逃亡在路上的四年,加起来,的确有七年多了。

    “有一次,我酒吧来了个客人,他跟女朋友分手,在一起刚好七年。他跟我说,人体的细胞会新陈代谢,每三个月替换一次,随着旧细胞的死去,新细胞诞生,由于不同细胞代谢的时间和间隔不同,一身细胞全部换掉,需要七年。也就是说,在生理上,我们每七年就是另外一个人。既然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就很容易对‘前身’的承诺发生背离。我当时想着,我和小夏不会这样的。”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其实我们都已经变了,一个人的现在,是由过去变化而来,我们都没能参与彼此过去最重要的四年,出事之后,你选择不联系我,也就同时选择了跟我越走越远,至于我自己,到底是真的忘不掉你,还是堂而皇之的用这个借口粉饰自己情深,给自己的堕落不羁找个人人都可以原谅的理由呢?”

    或许人死了,就会站在更加客观和恳切的角度剖析自己,坦然讲出活着的时候不敢讲的、不敢面对的事实,叶连成如果活着,是永远不会去质疑对小夏的感情的吧。

    这样的叶连成,有些陌生,但更真实,更接地气。

    “你爸爸对我说,反正你是要死的,你如果怨气满腹,反而会给小夏带来不幸。我想了又想,如果死已经不可避免,我就不要再给你添麻烦了,过去你那么苦,我都没能帮你,这一次,就当是为你尽自己的一点力吧。”

    季棠棠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小夏,为你死了,我反而有点轻松,觉得对你再没什么亏欠。但是我真的是对不起很多很好的女孩儿,比如阿甜、雁子,还有庭如。我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下辈子,如果有,我真心希望能对她们有些补偿。”

    季棠棠含泪点头:“如果有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

    叶连成微笑:“可是,下辈子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会知道?小夏,如果真的喜欢岳峰,就抓住这辈子吧。”

    季棠棠点点头,又忽然摇摇头:“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阿成,我身上有诅咒,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一定是伤害我又伤害岳峰的东西。我本来想离开岳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他找到了。我不死的话,他一定不会死心的。有时候反而觉得,自己死了,对他应该是一种解脱。”

    叶连成伸手出去,帮她擦掉眼角的泪:“什么时候看的这么开,把死当成吃饭睡觉一样来说了。”

    “活着太难受,死就不那么可怕了。”

    叶连成摇头:“小夏,你真正死了之后就知道,死人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没有人会一辈子受苦,战争、饥荒或者是**,没有跟着谁一生一世的,熬过去了才有幸福的可能。小夏,你能平平安安活到八十岁,你现在才二十六岁吧,咬着牙再受几年苦,你也能过皇后的日子再过五十年。”

    季棠棠笑出来:“阿成,你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

    说完了又觉得心酸:“我身上有诅咒的。”

    叶连成看着她的眼睛:“就算有诅咒,也是人下给你的吧?如果是神仙下的,就一定能找到另一个神仙救你。如果是人下的,小夏,那也无非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你为什么怕她?你会制住她的。”

    季棠棠愣住了,叶连成的话好像忽然就拨动了她心里那根桀骜的弦:是啊,无非也是一个同样要吃喝拉撒的人,为什么怕呢?自古以来,诅咒好像就是无形的东西,是一股极强的怨念而已,如果那只是一个人的怨念,那么自己的意志也可以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把这股怨念给抵挡回去。

    谁怕谁呢?

    一丝喜悦慢慢浮上心头,季棠棠抬头:“阿成……”

    她忽然愣住了,眼前的叶连成似乎有点模糊,而周围的一切开始慢慢雾化,似乎回到了最初进入时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她有强烈的直觉,叶连成要走了,或许见到她,跟她说了这些话,他的心愿就已经了了——他没有怨气,他已经支撑了很久来见她最后一面……

    季棠棠泪如雨下。

    没有遇到岳峰之前,以为父母都死于飞来横祸之前,叶连成是她唯一的支柱,无数个寂寞的寒冷的辗转难眠的夜里,都是叶连成的存在给她坚持的希望: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是想念和牵挂她的,这温暖虽然微薄而飘渺,至少还是能够直抵心窝的。

    季棠棠慢慢站起来,周身气流轻绕,像是跟她做最后的道别,她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阿成,我会幸福吗?”

    轻风拂面,低低的耳语掠过耳畔:“小夏,一定要幸福。为了我们这些为你牺牲的人,更要加倍幸福。”

    ……

    眼前重新归于清晰,镜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风铃无声无息地伏在边上,像一只驯服的猫,身边的烛焰跃动着,还有不到一厘米的长度,是叶连成把她送回来的吗?

    面前的镜子,只是一块镀了金属反射膜的玻璃而已了,那一头中规中矩地照出这边的她、家具和墙,再也不是叶连成的世界,季棠棠站起来,额头轻轻地贴过去。

    她说下辈子不要再遇见,那不是真话。她希望至少能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叶连成不用记得她,她认得出他就好,她一定会向他露出最温柔的笑,然后转过头,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背影最终消失。

    ————————————————————

    秦守成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到了老宅之后,一直有两个人跟着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像是随时就要制住他,他发了一次火,但两个人毕恭毕敬地答:“二伯,是大伯父吩咐了的。”

    带出来的这些秦家年轻的小字辈,习惯了管他叫二伯,秦守成想找秦守业理论,但秦守业一直冷着脸吩咐人布置,无暇理会他。

    而布置的阵仗,也让秦守成心慌慌的,屋的中央用黄色朱砂的符纸围了一个大圈,圈里头堆了大堆的槐木,淋了汽油,像是下一刻就准备点上,槐木的这个“槐”字带鬼,在秦家,一直都作为邪气的木头来使的,而符纸控邪,又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控在圈内,以免它伤及秦家人,念及之前跟秦守业的一番对答,秦守成心跳的厉害,他看看那堆槐木又看看秦守业一直拎着不离手的木箱子,舌头在嘴唇上舔了又舔,问了秦守业不下三遍:“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问到最后一次时,秦守业向他看了看,嘴角突然露出极其诡异的微笑,秦守成还没反应过来,身后那两个秦家小字辈忽然抢上来,一人钳条胳膊,牢牢把他给制住了。

    秦守成胳膊肘儿拧的生疼,反而不慌了,他看着秦守业,很是无所谓地笑:“怎么着大哥,还想把我给烧了?”

    秦守业笑了笑:“老二,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记得你是老秦家的人就对了。”

    他说着,把箱子搁在桌子上,脖子里掏出个皮绳挂着的钥匙,还真是那种黄铜老钥匙,捏着的柄镂空雕花,齿是正四方形,中间有个古钱眼,秦守业慢慢把钥匙投进锁孔里,轻轻那么一转,咯嗒一声,锁簧跳起来,秦守成的心也荡悠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甩到空中,踩不着地的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箱盖掀起的一刹那,像是有黑烟漫起,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视线又恢复了清明,但总有一股子好像烧焦一般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秦守业伸手进箱子里,慢慢捧出一个烧焦的人头。

    确切的说,只是一个骷髅头,烧的通体焦黑,颅骨部位交叉成十字状贴了两张红色的符纸,第一眼看以为是红色,再看才知道底色还是黄色,只是朱砂描画的部分太多,钩钩画画,竟然像是红色的了。

    秦守成的喉咙滚了一下,心头升起莫大的恐惧,他下意识就想上前,但随即肩胛一紧,身后的两人又把他扳了回来,秦守成咽了口唾沫,一开口声音都嘶哑了,问他:“谁的人头?”

    秦守业不回答,他捧着人头面对着秦守成,骷髅头两只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对着秦守成的眼睛,像是无声的质问,秦守成忽然崩溃了:“这是阿屏的人头,是不是?”

    秦守业笑了一下,算是默认,秦守成的腿一软,直接就瘫了,身后的人把他架住,他整个人看上去虚虚的,像是架在木桩子上的一具干尸。

    秦守业叹了口气:“老二,别怪做大哥的心狠。盛清屏是路铃的主人,这世上,只有她的怨气能百分百撞响这一支脉的路铃。盛清屏死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当时新丧的怨气之强,足以把路铃震碎,所以用符纸降住,存在木箱里,带回秦家,镇封了四年。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用到这个。”

    说话间,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有人掏出火机点燃手里的纸团,然后往槐木火堆上一扔,腾的一声火头窜起,夹杂着干木头烧裂的荜拨声,秦守业面色有些阴蛰,他撕下贴在骷髅头上的符纸,将人头朝槐木火堆扔了过去,人头遇火时,周遭的火焰陡的发黑,紧接着烟头窜起一丈多高。

    秦守成喉咙里发出类似濒死呜咽的声音,秦守业朝架住他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两人齐齐撤手,秦守成瘫在地上,额头抵住地面,双手死死往水泥地里抠。

    秦守业看屋里的其它人:“别守在这儿了,屋里留两个,外头四下散开,各个方位都布人,到时候人来了,决不能再让她走脱了。”

    顿了顿,他叫住其中一个,示意他过来,问他:“枪带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秦守业点头,声音随之低下来:“看到她之后,记得射她的腿,我不想这个人,以后还能有力气再跑。”

    ————————————————————

    岳峰正在楼下跟闵子华聊天,忽然就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季棠棠居然已经下来了,正一边走一边低头把路铃绕起来,岳峰纳闷了:不是说得他帮着拽红绳吗,她还真进阶了不成,这一次顺利到这地步?

    季棠棠也看到他了,她停下来,站在楼梯上看他,忽然向他扬了扬唇角,似乎看懂了他的神色一般,还回应了一记:是啊,就是如此顺利。

    虽然彼此都没说话,但岳峰也看出来季棠棠现在的心情不错,按说见到叶连成,不嚎啕大哭也得掉几滴眼泪吧,怎么还跟得到点化一样?

    不过难得她能心情好,岳峰也为她高兴,想到秦家刚才怪异的举动,岳峰觉得还是先离开的好,他几步跨上来,攥了她的手就走:“棠棠,咱们先回去,有事商量。”

    一边说一边拉她,才往下走了两步,忽然拉不动了,回头一看,季棠棠停在当地,盯着手里的铃铛发呆,没头没脑冒了一句:“岳峰,铃铛在响,你听见了吗?”

    岳峰确信那铃铛没响,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季棠棠:“棠棠,你没事吧?”

    季棠棠没有看他,她震惊地看四周,夏城正在以诡谲的角度进行着扭曲的变形,灯光、家具、还有眼前的人,都怪异地发生着变换,季棠棠下意识松开岳峰的手,往后撤了一步,低头去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抬头。

    不对,这不是夏城,这是……

    季棠棠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这是她家所在的小区,外围熟悉的铁栅栏,远远的,可以看到小区的自行车车棚,黑洞洞的,没开灯,抬头看,她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家的那扇窗,六楼,橘色的灯火。

    岳峰看出来她不对劲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棠棠?”

    季棠棠没有说话,死死盯住了那扇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得很远,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紧接着,突然一下子,那里光芒大盛,像是有什么炸开,玻璃的碎裂声,墙体的崩塌声,熊熊的烈焰充斥了整个视野,再然后,有人蠕动着,从里头慢慢爬了出来。

    是个全身在烧着的女人,两条枯柴一样的胳膊支住身体,头发已经烧没了,头皮翻着白色的肉块,半边脸焦黑,另外半边脸上的眼睛是看着她的,黑色焦炭一样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发出只有她才能听见的熟悉的声音。

    “小夏……”
上一篇:107第16章
目录: 怨气撞铃
下一篇:109第18章

热门小说推荐: 《黄河捞尸人》 《最后一个盗墓者》 《茅山捉鬼人》 《盗墓笔记》 《我住在恐怖客栈》 《鬼吹灯》 《盗墓之王》 《藏海花》 《沙海》 《黄河鬼棺》 《茅山后裔》 《天眼》 《贼猫》 《历史小说》 《盗墓新娘》 《迷墓惊魂》 《我当道士那几年》 《我在新郑当守陵人》 《密道追踪》 《金棺陵兽》 《鬼吹灯之牧野诡事》 《黄河伏妖传》 《活人禁地》 《一代天师》 《镇阴棺》 《大秦皇陵》 《盗墓笔记之秦皇陵》 《墓地封印》 《皇陵宝藏》 《血咒迷城》 《天墓之禁地迷城》 《活人墓》 《守山人》 《午夜盗墓人》 《茅山鬼王》 《最后一个摸金校尉》 《镇墓兽》 《中国盗墓传奇》 《诡墓》 《盗墓特种兵》 《鬼喘气》 《鬼不语之仙墩鬼泣》 《龙棺》 《盗墓往事》 《最后一个道士》 《我的邻居是妖怪》 《三尸语》 《古墓密码》 《南山祖坟》 《摸金令》 《最后的抬尸人》 《鬼妻如玉》 《命师》 《最后一个守墓人》 《黄河捞尸二十年》 《我有一座冒险屋》 《九阴冥妻》 《深夜书屋》 《活人禁忌》 《13路末班车》 《地府巡灵倌》 《我的灵异档案》 《触墓惊心》 《茅山鬼术师》 《我的美女道士》 《我从恐怖世界来》 《凶城之夜》 《借尸填魂》 《阴阳异闻录》 《盗墓鬼话》 《民调局异闻录》 《阴阳先生》 《麻衣神算子》 《入殓师》 《黄河镇妖司》 《湘西奇闻录》 《聊斋县令》 《知客阴阳师》 《阴棺娘子》 《十月蛇胎》 《阴司体验官》 《天命葬师》 《我在阴司当差》 《盗尸秘传》 《阳间摆渡人》 《我盗墓那些年》 《阴阳掌门人》 《入地眼》 《妖妇》 《凶楼》 《阴阳鬼术》 《阴人墓》 《民国三十年灵异档案》 《恐怖教室》 《走尸娘》 《地葬》 《帝陵:民国第一风水师》 《东北灵异先生》 《鬼夫在上我在下》 《阴妻艳魂》 《诡行记》 《抬龙棺》 《点灯人》 《黄大仙儿》 《凶宅笔记》 《山海秘闻录》 《我老婆身上有妖气》 《恐怖用品店》 《子夜十》 《人间神魔》 《冥夫要乱来》 《我是一具尸体》 《借阴寿》 《冥媒正娶》 《法医异闻录》 《葬阴人》 《盗墓家族》 《葬鬼经》 《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交流群》 《楼兰秘宫》 《龙王妻》 《巫蛊情纪》 《蛇妻美人》 《阴坟》 《活人祭祀》 《阴阳镇鬼师》 《茅山鬼捕》 《恐怖邮差》 《末代捉鬼人》 《麻衣鬼相》 《无限盗墓》 《古庙禁地》 《阴魂借子》 《灵车》 《民国盗墓往事》 《我身边的鬼故事》 《冥海禁地》 《阴倌法医》 《一品神相》 《黄河镇诡人》 《死人经》 《猎罪者》 《诡案追凶录》 《灵楼住客》 《河神新娘》 《长安十二阴差》 《阴兵镖局》 《阴阳快递员》 《生人坟》 《一夜冥妻》 《我在阴间开客栈》 《收尸人》 《凶灵秘闻录》 《我当捕快那些年》 《怨气撞铃》 《阴阳鬼探》 《冤鬼路》 《赘婿当道》 《驱魔人》 《无心法师》 《阴夫如玉》 《阴阳鬼咒》 《诡香销魂》 《阎王妻》 《棺材王》 《生死簿》 《天官诡印》 《民间诡闻怪谭》 《龙纹鬼师》 《女生寝室》 《王者之路》 《言灵女》 《点天灯》 《地铁诡事》 《异陵简》 《阴婚夜嫁》 《异探笔记》 《幽冥剪纸人》 《妖女莫逃》 《西夏死书》 《天才小毒妃》 《升棺见喜》 《我是阴阳人》 《灵官》 《灵棺夜行》 《茅山守尸人》 《第一仙师》 《迁坟大队》 《大宋小吏》 《夜半鬼叫门》 《佛医鬼墓》 《捉鬼记》 《鬼服兵团》 《最后的摸金校尉》 《将盗墓进行到底》 《盗墓鬼城》 《棺山夜行》 《贩妖记》 《阴阳代理人之改命师》 《风水秘闻实录》 《暮夜良人》 《阴间那些事儿》 《岭南鬼术》 《封妖记》 《蛊夫》 《夜间飞行杀人事件》 《荒野妖踪》 《官场小说》 《都市言情》 《寻尸秘录》 《最后一个阴阳师》 《我的盗墓生涯》 《大漠苍狼》 《诡神冢》 《摸金校尉之九幽将军》 《天葬》 《鬼打墙》 《青囊尸衣》 《藏地密码》 《我当阴阳先生的那几年》 《怒江之战》 《摸金天师》 《老九门》 《祖上是盗墓的》 《苗疆蛊事》 《苗疆蛊事Ⅱ》 《苗疆道事》 《人间鬼事》 《茅山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