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楼

    我眯起了眼睛。

    宋吕茅。

    这名字，倒是挺别致的嘛。

    “宋兄，你们来得好早。”我对他笑了笑。

    宋吕茅摇了摇头，道：不早了，这个时间，早就到了训练的时间——王兄你赶紧开始任务吧，我就不耽搁你了，不然待会被冯师兄看到，又要责骂你了。

    “冯师兄是谁啊？”我问道。

    “自然是冯东啊……”宋吕茅脸色微变，“他来啦！”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内门弟子服饰，身材健壮，剃着寸头的壮汉，在几个外门弟子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一看我，牛眼顿时瞪了起来，不悦道：“王强，你他妈怎么还在这？还不赶紧去做杂役？”

    “是，是。”

    我装作一副唯诺的样子，点头，往一旁的柴房走去。

    刚走几步，屁股突然一疼，竟是被人给踹在了上面，我本能想要用僵尸之力，但很快反应过来，要是用了，怕是踢我的这人，脚八成得骨折。

    很有演技地倒在了地上，我还不忘哎哟哎哟叫唤两声。

    那冯东骂道：王强你这个蠢货，今天是周三，你应该是去巡山，跑柴房去干嘛？

    巡山？

    我挠了挠脑袋，人畜无害地一笑：抱歉，忘记了。

    啪！

    冯东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怒道：“这都能忘，吃饭你会不会忘？你这个蠢驴！！”

    周围的弟子顿时哄堂大笑。

    就连马蓉蓉，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一股无名怒火，几乎要让我的血液沸腾起来。

    我冷冷地看向冯东。

    右手，悄悄握紧。

    “你……你看什么看？”

    冯东脸色微变，退后了两步。

    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

    自己可是堂堂内门弟子，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外门弟子，而且还是外门弟子中的废材王强给吓到？

    于是，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怒喝道：“王强，你不服吗？”

    “不敢。”忍着把冯东四分五裂的心思，我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卑微到极点的笑容。

    “滚！”

    冯东又踢了我一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身后，不知道多少充满嘲弄的眼神，正看着我。

    包括，那个名义上的老婆……

    虽然我不是王强，但此刻带入他的身份，我能深刻感受到，曾经的他过得多么憋屈。

    老婆跟人有染，自己在门派默默不闻，还被人像狗一样欺负。

    难以想象，王强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世道，真是人善被人欺……

    王强啊王强，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切顺利，等时机成熟了，作为报答，我会用你的名字，让上清派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明白什么是霄壤之别。

    *

    巡山，是一个简单且意义不大的工作。

    如果真有人能潜入到上清派，以一个外门弟子的实力，可能在发现敌人之前，就已经被干掉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狼牙峰闲逛。

    中途，遇到了一个和我也在巡山的外门弟子。

    这人叫方刚，人不如其名，一点也不刚，在破天阁是除了王强外，胆子最小的人。

    他长得皮肤黝黑，嘴唇很厚，一双小眼睛，笃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笑的时候露出一堆大门牙，整个人显得傻兮兮的。

    在破天阁内，方刚可以说是王强唯一的朋友，可能两人的性格都比较佛性，与世无争，所以能聊到一块。

    我心想这是个机会，趁着巡逻的时候，和方刚有一打没一搭的聊起来，然后话题就逐渐往其它方面转了。

    “方刚啊，我考考你，你知道上清派，藏秘籍最多的地方是哪吗？”我不动神色地问道。

    方刚嘿嘿一笑，说强哥，你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吧——这种地方，自然是在望月峰山脚下的藏书阁了。

    我忙问：望月峰在哪？

    “不是吧强哥，你咋连望月峰也不知道？望月峰，是万剑阁的领地，就在青龙山脉的西边。”方刚说。

    我点了点头，笑道：你真聪明。

    “哈哈，没有啦，强哥你过奖了。”方刚挠着脑袋，一脸傻乐。

    我又问方刚，说藏书阁怎么样才能进去？

    方刚说：反正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肯定是没资格的……即便是内门弟子，也必须是其中的精英，才有资格进入藏书阁。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倒有些麻烦。

    去藏书阁，自然是为了寻找让上官玥苏醒的线索。

    可如果一般人不让同行，那又该怎么办？

    硬闯？

    以我黄眼的实力，成为精英弟子并不难，但问题是王强这家伙是个公认的废物，如果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强，难免会惹人怀疑。

    这么看来，只能找个机会，偷偷溜进去了。

    我看向方刚，说：好，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强哥你随便问，我方刚人虽然笨，但好歹在上清派待了十几年，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额。”方刚笑着说道。

    我问他，你知不知道，太乙剑藏在哪？

    “太乙剑？”

    方刚一脸惊讶，问我打听这个干吗？

    我说没什么，就是考考你。

    方刚皱眉道：太乙剑可是本派的镇派之宝，据说二十年前，就被周祖师拿走了，到现在一直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去了哪。

    我心想不对啊。

    太乙剑，不是被贺聪从上官玥那抢回来了吗？

    难道没有物归原主？

    “贺聪呢，他现在在上清派是什么职务？”我问。

    方刚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贺聪？他是谁啊？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贺聪？”我脸色变了变。

    “真不认识，是哪个脉系的弟子吗？”方刚说。

    我问他，是不是上清派所有的名人，你都知道？

    方刚笑着说那当然，在上清派，上到六大长老，下到每个脉系的精英弟子，他都能如数家珍。

    这就奇怪了。

    方刚也算是半个“百晓通”了，可他居然不知道贺大师？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贺聪，根本就没有回过上清派？

    太乙剑虽然是至高无上的法宝，但以贺聪的修为，拿在手上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回到上清派，用这把剑，拿个一官半职，哪怕当不了掌门，起码也能当个长老威风威风。

    况且，这贺聪的身份也不平凡，他可是上清派老祖师爷贺添财的后代，就凭这个身份，都能在上清派掀起一阵风雨，实在没理由不回来啊？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贺聪已经回来过了，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被人害了……

    这上清派，根本没几个好人。

    丁不图、刘山河、还有上一任长老赵文，哪一个是善茬？

    我越发觉得，这贺聪有极大的概率，是被害了……

    如果真是这样，太乙剑，恐怕就落入到了某个人的手中……

    *

    我和方刚一直巡逻到中午，他带我下山，去上清派的专属食堂吃饭。

    说到这食堂，奶是上清派特别为宗内人员建造的食堂，任何弟子，都可以进去免费用餐。

    只不过里面的菜比较普通，大多青菜白饭，偶尔有几片肉，稍微有点身份的弟子，都不会在这里，更别说那些内门啊，长老之流。

    到了这个饭店，我和方刚进去果然看不到几个人。

    打饭的姑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相貌谈不上多么明艳动人，但胜在一个清纯和质朴，不长不短的头发刚好到腰间，脸上不施粉黛，皮肤谈不上多好，有些营养不良的苍白，嘴唇很薄，抿得紧紧的，看到人会笑，但也只是很浅的那种。

    她的眼睛最让我难以忘怀，就像一潭透亮透亮的清水，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内心，那种毫无杂质的感觉，能让大多数纸醉金迷的人自惭形秽。

    “这是你的辣椒炒肉，谢谢。”

    “这是你的西红柿炒鸡蛋，谢谢。”

    她的声音不清脆，糯糯的，很好听，累了一上午，听到这种声音，无异是一种享受。

    方刚拿着自己的饭菜，脸色涨红地回到了座位。

    我笑道：怎么，你喜欢她？

    “小点声！”方刚吓了一跳，饭菜都差点泼了。

    我撇嘴，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方刚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这姑娘叫小琳，爷爷以前是上清派的老弟子，现在在食堂当厨师，所以她也跟着过来做打饭的工作。

    第一次见到小琳，方刚就爱上她了。

    单纯的方刚，并不知道什么叫爱，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每天来这里吃饭，每天看小琳一眼，每天和她说上一句“谢谢”，他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这就是爱，爱本来就很简单。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跟小琳表达一下你的心意？

    方刚摇了摇头，说他配不上小琳，这姑娘太干净了，自己不过是最下等的外门弟子，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什么不可能的，要不，我帮你问问？

    “千万别，强哥！”

    方刚急了，说他现在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哪怕不能和小琳在一起，只能每天能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叹了口气，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小琳被其他男生抢走了呢？

    “这……”

    方刚愣住了。

    或许，他真的从未想过有这一天会出现。

    “小琳。”

    这时候，一个20来岁的青年，走进了饭店。

    他穿着内门弟子的道袍，身材高挑，长了一张能让大多数女孩沉沦的俊俏脸蛋。

    “浩然。”

    小琳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笑容满面地快步走了过来，抱住了那青年。

    “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来你看我？”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幽怨。

    “这几天太忙了，毕竟还有两个月，就是门派试练选举比赛，我这几天都在勤加苦练呢。”

    被称作浩然的青年，微微一笑，俯身，吻了一下女孩的脸。

    我有些惊讶，这小琳，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且还是个内门弟子？

    一旁的方刚，早就像鸵鸟似的低下了头，眼神之中，满是黯然之色。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说。

    方刚痛苦地点了点头，说：“小琳和马浩然，上个月就已经确立了情侣关系……”

    我沉默不语。

    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方刚不敢去追求小琳了。

    对于爱情，没有人能做到无欲无求。

    方刚也一样。

    除了骨子里的自卑，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竞争者的强大。

    马浩然，破天阁外门弟子。

    就凭这个身份，方刚又怎么有胆量去追？

    下午巡逻，方刚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本来还有些一些问题想问他，看他这样，我索性也放弃了。

    本以为方刚和小琳，从此以后应该算是彻底没交集了，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后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甚至差点让我的身份暴露……

    *

    晚上回家，我本以为有香喷喷的米饭已经摆上了桌子，谁知一看啥都没有，马蓉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看到我回来，眉头一皱道：“怎么这么晚才回？赶紧去做饭，我肚子都饿扁了。”

    做饭？

    我瞪大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平时，还是王强做饭？

    我靠，这家伙，也太没地位了吧？

    我再次为王强默哀了几秒钟，然后去厨房开始做起了饭菜。

    咚咚咚！

    这时候，家里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我以为马蓉蓉会去开门，就没管，但等了半天，她那都没动静。

    “王强，你耳朵聋了啊？没听到有人敲门！”

    马蓉蓉尖锐的叫骂声响起。

    我气得把手上的菜刀，用力拍在了砧板上。

    妈的，这臭娘们，还真把老子当佣人了？

    我板着脸，走过去打开门，惊讶地发现，来者居然是宋吕茅。

    “王兄，晚上好。”

    宋吕茅站外面前，笑容满面道。

    “晚……晚上好。”

    我正疑惑他来干嘛，就看到马蓉蓉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了过来，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狐狸精笑容，娇滴滴道：“宋师兄，你怎么来了呀？”

    宋吕茅微笑道：“是这样的，上个月我不是下山去H市历练了一趟嘛，就顺便在那买了一些礼物，想着回来带给师弟师妹们。”

    说着，宋吕茅从随着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真空袋包装的物件，递给了马蓉蓉。

    “这是什么呀？”马蓉蓉好奇道。

    “打开看看。”宋吕茅说。

    马蓉蓉拆开物件，居然从里面……抽出了一件黑色、蕾丝边的、女仆制服！！！

    纳尼？

    女仆制服？

    我目瞪口呆。

    宋吕茅暧昧一笑，说：喜欢吗？

    马蓉蓉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娇嗔笑道：“宋师兄你讨厌！”

    我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

    这两人已经可以在王强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调情了吗？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哦，王兄，我也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宋吕茅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袋子。

    我一愣，连我都有礼物？

    “哦，谢谢。”

    我心里挺好奇的，这宋吕茅，会送我什么礼物？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把袋子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

    是一顶帽子，

    一顶绿色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