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楼

    眼前的一切，让我有种生在梦中的感觉，程小燕，她依旧和当初一样，那么活生生，那么有血有肉，俺么靓丽，那么俏皮可爱。

    不，非要说的话，她比以前更好看了，嘴唇一抹红纱，眼眸带着魅惑，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黑暗系的迷醉感。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志勇。

    “小……小燕？”

    我结结巴巴，脑子已经乱了。

    她没死？

    她还活着？

    或者说，她彻底变成了尸？

    无数的疑问，想要问她，但眼下诡异的气氛，却又让我不知道开口。

    啪嗒！

    老何，苗女士，以及她的公公婆婆，在程小燕奶奶从棺材里出现时，已是面色剧变，此刻似乎恐惧到了极点，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老祖宗饶命，老祖荣饶命啊……”

    他们磕着头，眼中满是畏惧之色。

    程小燕的奶奶，或者说老祖宗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嘴里发出一声阴冷笑容：你们这是干嘛，我从沉睡中醒来，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来，笑，都给我笑。

    跪在地上求饶的老何等人听到这话愣了愣，接着他们扯着嘴角，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祖宗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响声，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老何等人面前，说道：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没想到——竟是故人来了。

    说着，她朝我看了过来。

    那死神一般的瞳孔，瞬间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之前在D栋，我和她几乎都是在黑暗中见面，哪像现在，被无数烛光照耀，对方的身影，已是看的清清楚楚。

    老祖宗拍了拍老何的肩膀，笑着说道：何总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你——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老何身子一颤，明显有些畏惧，但老祖宗的命令，他不敢不听，犹豫了几秒，就朝老祖宗走了过去。

    老祖宗抱着老何，就像老母抱着儿子似的，眼中满是慈爱，沙哑着嗓子说道：何总管，是我创造了你……我就相当于，你的第二个母亲，你会感激我吗？

    “当……当然，老祖宗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这辈子都会报答您。”老何颤颤巍巍地说道。

    老祖宗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左膀右臂看待……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老何脸色一变，忙道：我没有背叛老祖宗的意思？

    “嘘！”

    老祖宗把手指放在了嘴上，阴冷地笑道：我虽然活了数百年，已经老得不成样了——但我的眼睛，还没瞎。

    “何总管，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吃独食呢？”

    话音落下，老祖宗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目光变得凶残万分，两只手一用力，“咔嚓”一下，硬生生地扭断了老何的脑袋。

    老何的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瞪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被这一幕吓呆了，而一旁的苗女士等人，更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老何并没有死，他的脑袋歪到了一边，双手在地上乱摸，艰难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哀嚎声。

    老祖宗突然上前一步，一掌拍在了老何的身上。

    砰！

    老何就像泄气的气球一般，狠狠地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这一次，他挣扎了几下，但似乎再也爬不起来了。

    “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

    一旁苗女士三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老祖宗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何总管想吃独食我能理解——毕竟，他的实力并不差，但你们三个窝囊废，凭什么敢跟我抢食物？

    “我……我们没忍住，请老祖宗赎罪！”

    “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苗女士等人哭着说道。

    “没有下次了。”

    老祖宗冷哼一声，手指对着虚空一挥。

    “啊——”

    随着惨叫声响起，苗女士三人，身上顿时燃起了一阵红色的火焰。

    她们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挣扎，翻滚。

    但，这火焰如跗骨之蛆，怎么折腾，都熄灭不了。

    很快，她们就被烧成了三具枯骨，化作青烟。

    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程小燕的奶奶，连“同伴”都不放过，就这样说杀就杀？

    看样子，今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解决了苗女士等人后，老祖宗看向我，说：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恐惧，都是毫无意义的，索性一咬牙，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要你的血！

    “要我的血？”老祖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仿佛，我这话特别可笑一般。

    她说，就凭你，也想取我的血？

    “就凭老子，怎么样吧？”

    我怒喝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与其变成你这种怪物，我宁愿拼死一搏！”

    听到怪物两个字，老祖宗的眼眸中燃起一团怒火，只见她身影一闪，瞬间就来到了我面前，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高高举了起来。

    “小子，你最好记住，僵尸，是这个世上最高贵的物种！”

    “你胆敢侮辱僵尸，我一定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老祖宗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知道，我成功激怒了她。

    心里，有些得意，但也有些惆怅。

    也许，今天我就会死在这。

    其实从D栋出发那一天，我就知道，这一趟我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即便是曹凤娇这样的高人，都没把握对付程小燕的奶奶，我一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凭什么？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D栋，慢慢变成一个畏惧阳光，见人就咬的怪物。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赌一把。

    不过，看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我连基本的筹码都没有？

    感受到脖子上枯黄的手，越缩越紧，我感觉生命力，在不断衰减。

    我看向后面的程小燕，她一脸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我的生死，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这一刻，才体验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她，根本就不关心我，也不在乎我的死活。

    呵呵，也是，她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叫孙傲的家伙——就连死之前，都让我去见孙傲，把那狗娘养的篮球鞋，送给他。

    是啊，这样的她，又怎会在乎我一个工具人呢？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就在窒息感，愈发强烈的时候，老祖宗忽然放开了我。

    她冷笑：变成尸体之后，血就不新鲜了，毕竟——你可是我期待已久的食物啊。

    我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这一刻，似乎生与死，已经不再重要。

    “你叫田志勇是吧？”

    老祖宗忽然开口，“听说，你是小燕的同学？”

    “是又怎么样？”我冷冷地说道。

    “在医院的时候，是你一直在照顾她？”老祖宗继续道。

    我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鸟她了。

    老祖宗也不气恼，嘿嘿笑道：小子，我现在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就看你珍不珍惜了。”

    “什么机会？”我眼睛一亮，问道。

    “变成我们的同类。”老祖宗道。

    我一愣，随即笑了。

    就知道是这样。

    “好啊，我答应你。”我爽快地说道。

    老祖宗点了点头，对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老何道：“何总管，没死的话，去佛堂帮我拿点东西。”

    “是，是……”

    老何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上鲜血直流，看起来十分虚弱，但，他还是忍着疼痛，艰难地走向了佛堂。

    很快，老何回来了，身上，还背着一个昏迷的人。

    老何把那人从背上扔下来，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大概四十来岁，眉清目秀的，我心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该不会是苗女士的老公吧？

    不过，现在苗女士已经死了，答案无从知晓。

    那人被摔在冰凉的水泥地后，立刻醒了过来，脸上先是茫然，在看到我们这些人后，顿时如惊弓之鸟，恐惧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祖宗看向我，说：吸了他的血，证明你的忠心。

    听到这话，我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敢情，这老妖怪对我不放心，怕我只是表面答应她，所以弄了一个活人，让我当面吸血。

    这血，只要一吸，我就彻底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不……不要，放过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中年男子吓得无语轮次，大喊大叫。

    “吵死了！”

    老祖宗脸色一沉，道：小燕，拔了他的舌头。

    “好的奶奶。”

    程小燕妖艳一笑，走到那男子面前，不顾他的挣扎，掰开了他的嘴，硬生生地，扯掉了他的舌头。

    看到这惊悚血腥一幕，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还是我认识的程小燕吗？

    就这么毫不留情，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扯掉了一个无辜之人的舌头？

    我身体一阵发凉。

    但更凉的，却是心。

    我不知道程小燕被带到这里来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她彻底变了，变成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人。

    中年男子失去了舌头，疼得哇哇大叫，双手捂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那模样，已经不能用凄惨形容。

    “唉，我忘了，舌头割了，喉咙还能发出声音。”老祖宗叹了口气，有些不满地说道，“小燕，干脆把他的喉咙，也割断吧。”

    “是。”

    程小燕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伸出白皙如青葱的小手，手上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变得又尖又长。

    她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头发，正准备下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怒喝道：“住手！”

    我冲了过去，抓住了程小燕的手，心中的失望和怒火，几乎要将我的胸腔填满。

    “小燕，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程小燕眉头一皱，冷声道：“放开我。”

    “我记得之前在D栋的时候，有一只断了腿的鸟，掉在了窗台，奄奄一息，大家都觉得它活不下去，准备扔掉，而你，却阻止了他们，特地买了一个小笼子，照顾了它整整一个星期，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小鸟，重新飞向了蓝天。”

    “那时候的你，是那么的善良！对生命又是那么的敬畏！”

    “我不相信，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告诉我，你还是从前的程小燕对吗？”

    我充满期望地看着她，沙哑着嗓子说道。

    程小燕的身子颤了颤，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半晌后，她咬了咬牙，说：抱歉，我已经变了！

    然后，她用力推开我，用指甲，割断了中年男子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