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楼

    蔡老师的毫无征兆的举动，让我们大吃一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砰”地一声，刘姐的脑壳立刻见血了，她疼得嗷嗷大叫，嘴里不断求饶。

    但蔡老师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抓住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撞，嘴里骂骂咧咧：“贱女人！贱女人！你他妈是不是对老子有意见？老子撞死你！”

    人群瞬间乱作一片，有人站了起来，但过去帮忙，但却一直犹豫。

    终于，刘姐忍不住了，大喊救命。

    大家一看事态不对，立刻有几个学员走过去，上去拉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蔡老师拉开。

    蔡老师站在原地，呼呼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似的。

    过了半晌，蔡老师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迷茫之色，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奇怪，我刚才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很是困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马强冷笑道：这老王八蛋，一定是造孽太多，神经病发作了！

    我也挺好奇蔡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陈老太从我们身边走过，小声道：“过去看看。”

    我们见没人注意，偷偷溜到蔡老师的卧室门口。

    门没有关严，我们从门缝里看到，蔡老师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某个阴暗处，对着空气在说话：

    “你什么意思啊？”

    “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了，为什么你还要搞我？求求你了，别搞我了，算我求求你了！”

    我和马强惊呆了，这蔡老师，怎么在对着空气说话？

    难道，他真的有精神病？

    “看，我每天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玩具，你怎么还这么调皮呢？乖，听话，再帮帮我啦，等我赚了大钱，到时候肯定不会亏待你——哎哟，哎哟你干嘛？别，别打我！”

    蔡老师正对着空气哇啦哇啦地说着，忽然响起一阵“啪啪啪”地的连环声音，他捂着脸，惨叫一声，惊恐地瞪着前面的空气，怒吼道：“你够了啊！再特么这么得寸进尺，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给烧了？”

    啪啪啪啪——

    那声音更响了，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扇蔡老师的耳光一般。

    蔡老师捂着脸，抱头鼠窜，哭着喊道：别打了，我错了，我不该威胁你——晚上，晚上我就给你血！

    看到这诡异的情景，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蓦然想到了昨天陈老太说的“养鬼”！

    难道，蔡老师这种情况，就是——

    “奶，这姓蔡的，应该是被小鬼反噬了吧？”马强一拍大腿，恍然道。

    陈老太点了点头，说：肯定是，自从这群家伙来到村里，要么村民的鸡鸭不见或者死了，要么就是家里丢了钱财——现在看来，八成是蔡老师的小鬼干的。

    我暗暗心惊，小鬼这个词，以前倒是有所耳闻，好像娱乐圈某些明星，就喜欢养这种东西。

    这时候，卧室里终于平静了下来，蔡老师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呼呼地喘着气，过了好半天才爬起来。

    “走吧，知道是他在养小鬼，后面的事就不难办了。”

    陈老太沉声说道。

    我们几个连忙离开了这里。

    刚回到人群不久，刘姐就宣布了一个消息——蔡老师身体不适，课程安排在晚上进行，大家自己学习吧，不过不能出去。

    我和马强相视一笑，各自都心知肚明。

    趁着这个时间，我向马强询问了养小鬼房间的问题。

    马强说，在东南域，非常有名的一种是古曼童，一种是养小鬼。古曼童被认为是一种善物，常常有寺院供奉，承受香火。而小鬼历来被认为是一种邪术，需要鲜血供养，同时反噬主人的可能也很大……一尊小孩子模样的雕塑有可能是古曼童也有可能是小鬼，本质区别是小鬼的雕塑内部有小孩的遗体，而古曼童没有。

    我听得背后发凉，说：你怎么确定，蔡老师养的是小鬼而不是古曼童呢？

    “嘿嘿，很简单，古曼童不会反噬，就算供奉者让古曼童生气了，顶多不显灵，但绝不会去害主人。”马强笑着解释道：“另外，古曼童的灵魂都是自愿进入塑像内的，而小鬼恰恰相反，是被法师强行给禁锢其中，供他差使……这些刚出生不久的婴魂本就怨气重，又没了自由，更是怨气加倍，普通人请他回去，几乎是风险和机遇并存。”

    我点了点头，说蔡老师之所以变成这样，应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小鬼发火了？

    马强笑嘻嘻道：也不一定，鬼的性格本就阴晴不定，更别提这些本来就怨气重的鬼——也许蔡老师只是睡觉的时候没脱袜子，把小鬼臭到了，所以它才要找蔡老师的麻烦。

    我乐了，说还这种可能？

    “当然，一切可能性都有，田哥我跟你说，小鬼是很不好伺候的，稍微出一点差错，就会有大麻烦。”马强说。我有些不理解，说既然养小鬼风险这么大，那为什么这么多明星，还有蔡老师都偷偷摸摸地去养？

    我有些不理解，说既然养小鬼风险这么大，那为什么这么多明星，还有蔡老师都偷偷摸摸地去养？

    马强说：因为只要把小鬼供奉好，它就能彻底被你差遣，无论是求财，求事业，求爱，它都能助你实现——而且啊，人的欲望很多时候是能超过恐惧的——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别说养小鬼了，就算是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承担一点风险算什么？

    说到这，马强眼中露出几分贪婪之色，嘀咕道：娘的，当年我刚出村的时候，就想过养小鬼发家致富——可惜啊，身上没银子，养不起。

    “养小鬼很贵？”我问。

    “那是当然啦，我的田哥，一个最便宜的小鬼，也至少是十几万。”马强说。

    我皱了皱眉，说十几万虽然不少，但能得到一切，哪怕是砸锅卖铁去买，也应该稳赚不亏吧？

    马强笑了，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事能稳赚不亏？而且，我不理解人的心理——没错，十几万的价格，的确很多人都能买，问题是，有几个人真的相信小鬼的功效？在这个杜绝迷信的时代，让你十几万去买一个丑不拉几的小玩偶，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

    我愣了愣，说那倒也是。

    不说灵不灵验，相信，本身就是一种很困难的事。

    “就是这样了，而且请小鬼你以为是请回来就能显灵吗？先不说各种供奉品和奇怪的规矩要遵守，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小鬼，那后果可是非常可怕的。”马强说道：“所以，很多人宁可请古曼童，也不会请小鬼，哪怕效果差很多，起码安全第一。”

    我心想真是涨了不少知识。

    不知不觉又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依旧是水煮白菜，南瓜之类的。

    这是我最痛苦的时刻，不要说这些廉价的饭菜，哪怕是山珍海味放在面前，我也吃不下去啊。

    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被咬了之后，任何食物进了胃里，都是味同嚼蜡，啮檗吞针。

    “喂。”

    陈老太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用黄纸包裹的东西。

    “把里面的药粉洒在事物上，混着吃。”她说。

    我愣了愣，说为什么要这样？

    陈老太没理我，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田哥，按我奶奶说的做，她老人家不会害你。”马强小声说。

    我心想这还真说不准，毕竟现在我算是半个尸，她是神婆，跟我这类，算是势同水火。

    不过马强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心想死就死吧，把那符纸拆开一点，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了碗里的事物上。

    我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尝试着吃了一小口，惊喜无比地发现——味道真的变了。

    之前那种苦涩，怪异的味道，消失贻尽，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甘甜。

    似乎撒了这药粉后，这些水煮烂白菜还变得更好吃了。

    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可谓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这个时候肠胃的饥饿感才真正浮现，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马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说：哥，你的胃口恢复正常了？

    我没鸟他，只顾着埋头大吃。

    其他人看到我这样，都露出欣慰之色，说我总算有了觉悟，这就叫忆苦思甜。

    一碗饭很快吃完，我还想继续去盛，谁知负责打饭的人却说新人每顿只能吃一碗，除非做出业绩，我气得不行，说不吃就不吃，老子还不稀罕呢！

    这时候，我的衣服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被骗进来的妹子，只见她怯怯地看着我，把手上的碗递过来，轻声说：

    “你吃我的吧。”

    我记得她叫小何，说：怎么，你不饿吗？

    她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说：没胃口，在这种地方——哪怕是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去。

    “多少还是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看到这些不法之徒被制裁。”我笑了笑，把碗推了回去。

    小何苦笑，说这一天恐怕是等不到了，这荒山野林的，谁会找来啊？

    我说你家人看你失踪这么久，应该早就报警了，别气馁。

    她没吭声，盯着我，怔怔出神。

    我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想着难道是哥们长得还挺对妹子的胃口，看上我了？

    小何忽然幽幽开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似乎和她见过，不然为啥每次见到她，就觉得特面熟。

    “你是不是田志勇？”她说。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何顿时欣喜交加，说：你真的是田志勇呀？我是何丽啊，咱们初中一个班的！

    何丽？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扎着麻花辫，个子很矮，有些微胖的女生。

    “我去，你真是何丽？你怎么……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

    这话一问我就想打自己嘴巴，说的好像人家以前很丑似的。

    “减肥了呗，以前老是被你们这些男生说我是小胖妹，总不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吧。”何丽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一脸尴尬，说没想到以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

    “是啊，想到当年的初中生活，真的是很美好呢。”何丽感慨道。

    我心想你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发呆，怎么感受出校园生活美好的？

    何丽问我，是怎么进来的，也是被朋友骗的吗？

    我说不是，总是一言难尽，又问她是什么情况？

    何丽叹了口气，说她本来在医院当实习护士，因为收入低，又特别累，一直都想换个工作，每天没事就上招聘网求职。

    没过几天，就有不少企业对她发出了邀请，她从里面选了一个“靠谱”的，然后就骗到了这里。

    说着说着，何丽流出了眼泪，说她怀疑这辈子也出不去了。

    我无语，说放心吧，我保证，三天之内你就能离开这。

    “真的？”何丽有些不相信。

    我笑着说：你等着瞧就好。

    *

    下午的时间，刘姐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搬着小板凳，围成一个圈开始分享最近的心得。

    中途，陈老太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大家吓了一跳，陈老太可是这里的“摇钱树”，要是出了事那损失可就大了，众人纷纷走了过来，询问陈老太的情况。

    陈老太趴在地上，开始翻白眼。

    有人提议叫救护车，当很快遭到其他人的反对，说这是什么场合啊，叫了救护车，万一有些居心不良的人趁机捣乱怎么办？

    很显然，他们说的居心不良的人，就是我和马强。

    不过眼下陈老太病情严重，我也不顾计较，焦急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不叫救护车，你们是想闹出人命吗？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之前和我有冲突的那个男的恶狠狠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说：皮痒了是吧？

    他有些害怕，退后了几步。

    “我去找蔡老师商量一下，你们照顾好陈老太。”

    刘姐忽然开口道，然后朝着蔡老师的房间狂奔而去。

    我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马强这小子不知道去哪了？

    很快，刘姐就带着蔡老师走了出来。

    蔡老师走到陈老太的面前蹲下，看到她的情况后，脸色顿时铁青无比。

    刘姐问他怎么办？

    “你们去药店买点药来，总之——绝不能叫救护车。”蔡老师沉声说道。

    就在蔡老师准备派人买药的时候，说也奇怪，陈老太居然睁开了眼睛，好像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

    “陈老太，你……你没事了？”蔡老师惊讶道。

    “嗯，躺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老毛病了，没事，让大家担心了。”陈老太笑呵呵地说道，脸色红润，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众人又惊又喜，全都欢呼起来，仿佛是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我摇了摇头，心想这群家伙，简直就像是地下道的老鼠，整天闷在这个屋子里，见不得一点光，也畏惧任何风吹草动。

    蔡老师见陈老太没事，也松了口气，叮嘱了几句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我看到马强这小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我给了他一拳，小声埋怨道：“你小子去哪，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奶奶发病了？”

    马强狡黠一笑，说：“放心吧田哥，我奶奶好得很。”

    我一愣，问他什么意思？

    马强把我拉到旁边，笑着告诉我，刚才陈老太，是故意装病，目的就是为了把蔡老引出来，然后他就可以偷偷溜进蔡老师的房间，破坏掉他的小鬼。

    这一切，都是这奶孙俩的计谋。

    我目瞪口呆，说：这都是你奶奶的安排？

    马强点了点头，说他奶奶刚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感应到蔡老师身上有着很强烈的阴气，为了查明真相，她故意装作很崇拜蔡老师，取得信任后，趁他没有防备，在他的茶水里放了一张“真言符”。

    这真言符，普通人喝下，会在短暂的时间内，脑袋处于迷糊状态，别人问他什么，知无不答。

    也正是如此，陈老太得知了蔡老师养小鬼的事。

    不过，这小鬼是谁卖给他的，蔡老师却根本答不出来。

    陈老太猜测——应该是卖小鬼的那个人，用特殊的方法清除了蔡老师的记忆，为的就是避免被其他“有心人”追查。

    毕竟“养小鬼”，在东南域很正常，但在道门之中，却是大忌，要是被其他同行知道，轻则惹来祸端，重则甚至会有杀生之祸。

    知道蔡老师养小鬼后，陈老太心生一计，决定激怒小鬼，让它去报复蔡老师。

    激怒小鬼很简单。

    只需要用一些秽物，对小鬼进行侮辱，自然就能让小鬼发火。

    可是，陈老太一直等不到这个机会，因为平时大家吃喝都在一起，就连上厕所，门口都有人专门监督。

    直到马强的到来，终于让陈老太找到了机会——于是，便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所以，你刚才已经去蔡老师的房间，破坏了他的小鬼？”我惊讶道。

    马强嘿嘿一笑，得意道：当然。

    他说，他刚刚溜到蔡老师房间的时候，找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下面的板子里，找到了那个小鬼。

    马强偷偷把小鬼拿出来，然后把蔡老师的臭袜子塞到小鬼的嘴里，然后把他的脏衣服，脏内裤，套在小鬼的头上，最后为了加快小鬼报复的进度——甚至把小鬼放在马桶里闷了一会儿。

    小鬼本就是极阴之物，供奉着稍有不慎就会发怒，马强这一番“小动作”，很快就起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