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城之夜

    汴州，陆铮接二连三的收到来自江南的书信，龙灵秀这个女人可以说是极尽表演之能事，而自从江南生变之后，她的一系列的表演也堪称是神操作。

    把龙兆桓拉下了马，并没有杀他，而是将其圈禁在了皇宫的某处，而龙灵秀也没有马上称帝，反而第一件事是给陆铮来书信，信中大谈所谓大康的大义，邀请陆铮南下江南去共商大事，说什么大康皇位传承，关乎江山社稷，关乎黎民苍生，希望陆铮能够不计前嫌，放下成见，为了大康，为了江山社稷希望陆铮能够立刻南下金陵。

    很显然在如今的局面下，龙灵秀是什么心思路人皆知，整个天下龙灵秀现在唯一畏惧之人就是陆铮了，如果陆铮南下江南，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就算是最愚蠢的人也不会干这等事情吧？

    龙灵秀很显然就是故意恶心陆铮，陆铮不是等着进攻江南么？不是自诩有把柄了么？龙灵秀偏偏就不给陆铮把柄，不仅不给，而且还反将陆铮的军，不得不说龙灵秀的这些手段呃的确够恶心的。

    “江南肯定要去，如果江南不去，王爷岂不是不能在朝廷发声了？如今朝廷占据了主动，他们可以随时对两河形成指责，这对王爷来说十分不利！”张平华道。

    张平华是正统权阀出身，比较看重皇家正统，以前江南不足为惧，因为江南政权是分裂的状态，宋文松和龙兆桓貌合神离，两人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可是现在江南和山东还有淮南道已经练成了一气了，据说淮南道孙氏又重新掌权，这一来龙灵秀赫然占据了大康半壁江山，两河能没有压力？

    齐远志嘿嘿一笑，道：“张先生要去江南也好，就你为王爷的使者前去如何？看一看江南风貌，看一看龙灵秀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耐性！”

    “齐先生何出此言？张某并没有说自己一定有争夺这份功业的心思啊！”

    齐远志道：“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江南看似主动，其实依旧被动，因为龙灵秀这个女人的心思世人皆知。而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恐怕没有多少功夫对我们两河动脑筋了，王爷不去南下对付她，她就应该庆幸了，眼下我们商讨的重点应该是究竟是否要出兵。

    龙灵秀不是要遴选皇上吗？王爷一直都是支持龙兆桓的，龙灵秀敢废掉龙兆桓，我们王爷就可以南下出兵勤王，为皇上而战，如此也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齐远志不愧是陆铮的肱骨谋士，区区几句话就说到了关键点，道出了龙灵秀这个女人虚弱的本质。

    陆铮心思也是这样想的，他看得出来，宋文松，龙灵秀这一次看似完美合作，但是这两人不是一路人，以后必然会生出分裂来。

    另外，龙灵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干出了废掉龙兆桓的事情，她的心思肯定是要登基的！这个过程肯定不容易，龙灵秀要完成那一步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在这个过程中，江南也好，还是山东也罢，肯定又会经历一次大的消耗。

    陆铮觉得这个时候出兵自己既然不利，还不如依旧忍耐，静观其变，看一看江南究竟会怎么走，龙灵秀又究竟有一些什么花样。

    陆铮有了这个打算，便给龙灵秀回了一封信，就说两河政务繁忙，尤其是辽东那边北燕频频犯边，暂时不宜南下，反正就是不理会，不上当。

    可是龙灵秀还上瘾了，陆铮拒绝一次，她又再修书一封，这一次却是说要准备立龙兆睿的儿子龙中云为帝，改年号为顺炎，询问陆铮的意见。

    陆铮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龙灵秀在江南是有大布局，所以思忖再三，他决定还是得派人南下，怎么说也得要表明一下两河的忠心耿耿，要不然这个女人还不知又能搞出多少恶心人的事情呢！

    最终，陆铮决定让孙禀作为陆铮的特别使者，率领两河官员一行一百多人南下，主要是参加新皇登基的大典！

    ……

    江南，龙灵秀终于下定决心了，他将龙兆睿的小儿子龙中云推到了皇帝的位子上，这一手她可以说是处心积虑。

    一方面她要用这种方式向世人表面他龙灵秀并没有称帝的打算，更主要的是要通过这种动作将陆铮的军，让陆铮处在被动地位。

    另外，也是她用心阴暗的地方还在于，他要用这种手段让满朝文武，权阀豪门之中那些真正反对她的人浮出水面，然后她才好一个个的针对，将那些对她不利的人，对她有怨恨的人，或者是那些不支持她称帝的人统统清除，如此她便才可以彻底扫清通向最高权力巅峰的道路啊。

    实际上，龙灵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现在她一方面给予汤宁的权力越来越大，并且由汤宁介绍和举荐，在朝廷上有一股以汤宁为首的残酷势力，这些人的共同特点都是出身寒门，另外一个特点便是人人狠毒，行事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另一方面，龙灵秀又给董永宰相的特权，董永以宰相的身份重新招兵买马，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此一来便可以完全掌控朝政。

    以前云淡风轻超脱世俗的董永，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权臣，不仅如此，他的手段也相当的高明，最高明之处在于他说动龙灵秀重新拥立新帝，这件事给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要知道自古以来，皇帝都是男人在当，龙灵秀要以女人的身份登基称帝，这件事反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些反对的人中，能够跳出来公然叫板的毕竟是少数，还有更多的人则只是藏在心底，心中虽然反对，但是嘴上不敢说。

    这些人都希望有人能挺身而出，将这件事挑破，或者是能有人力挽狂奔，将龙灵秀给拖住，而在众人期盼的时候，董永出现了。

    董永成功的游说的龙灵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董永还是大康的臣子，心中还是为大康皇族着想的呢！

    另外一方面，首辅宰相钱云周本来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龙灵秀掌权之后，他手中的权力早就被削弱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董永上位一通神操作，直接就把权力掌控在了手中。

    实际上董永掌握的权力，从另外一个层面也保证就算新皇登基之后，皇帝也不可能拥有实权，这就是董永厉害高明的地方。

    朝中有了汤宁和董永，他们各自有一彪人脉，在民间又还有高人，那就是之前被授了九品官的童小黎，这家伙到了江宁担任县丞之后，并没有闲着。

    他想着自己本来是一介无赖，靠卖字为生，苦不堪言之徒。如果按照传统的路子，他这一辈子不可能有机会为官，可是因为一个偶然的立功，他便成为了堂堂的朝廷命官，现在竟然在一县之地干上了县丞了。

    虽然在县丞的位子上他过得不算得意，毕竟上面有知县，下面有县尉和主薄，他一个新人走马上任别人不怎么看得起他。

    但是他心态很好，对于一介百姓来说，现在他有了官身，而且还有俸禄，出门更有了轿子衙役跟随，这每一样他都觉得满足，都觉得值得，都觉得骄傲。

    这还不算，童小黎又琢磨，汤宁说过，公主殿下最终的目标是要登基称帝！童小离觉得这里面大有可为，所以他在县丞的位子上也不琢磨其他的事情，专门就想这件事。

    还别说，就因为琢磨这件事，他硬是琢磨出了门道来了！

    他找了一个术士，让术士勾连鱼商，让鱼商某日在所有卖的鱼的肚子里留下字条，字条上就写“女皇登基”四个字。

    这一天整个天和县的百姓去买鱼，买回来的鱼被宰杀之后，肚子里都有这么一张字条，童小黎暗中早就召集了一帮喽啰，事情一爆发，他们立刻造谣，说这是天命所归，这是上天给予的暗示。

    同时，童小黎把天和县发生的祥瑞和异象立马形成了文字，直接送到了金陵，他没有资格觐见公主殿下，便把消息给了汤宁。

    汤宁一看这个消息不错，国有祥瑞对他来说又是一次溜须拍马的机会，他便把这个消息给了太监小安子。小安子又转呈了消息给龙灵秀。

    龙灵秀这几天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因为她终于决定了让龙中云登基称帝，想着自己暂时不能做到了那把椅子上，她的心情就十分的糟糕。

    这不，在这个时候童小黎有了消息过来，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她大喜过望，脑子里又有了奇思妙想，觉得童小黎这人上路，正好，那就让童小黎直接干天和县的县令，而天和县原来的县令先调回金陵来再说，职务另行安排。

    龙灵秀一道诏书下去，童小黎连升两级，从九品官直接成了七品的县令，在天和县童小黎摇身一变成为了替天子牧一方的父母官了。

    这可了不得啊，童小黎本来在天和县没有存在感，这一下立马门庭若市，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童小黎不是一般的人，这个人看上去其貌不扬，原来大有来头啊。

    童小黎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风光过，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车驾，看着堆积如山的贺礼，还有那些乡绅们，那些地主们谦卑恭敬的笑容，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这让他意识到权力竟然拥有这么大的威力，毫不夸张的说，他只不过念头转动之间，便能完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很多事情。

    童小黎尝到了甜头，心中对自己未来的前途更加有信心了，一时他干脆将周边的术士，道人什么的全部都收归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成了一县之长了，他拥有更多的权力和资源了，有了钱就好办事，一方面他继续炮制各种祥瑞，另一方面他则是让人从老百姓之中发掘人才，组织了一支有一万老百姓组成的队伍。

    这一支队伍从江宁出发，一支走到了金陵，这个路程都是步行，而且所有人都举着鲜明的旗帜，沿途吆喝，声势浩大。

    这一支万人队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恳求公主殿下龙灵秀为黎民苍生着想，立刻荣登九五之尊之位，如此天下百姓才能兴旺，如此大康江山才能兴旺。

    这一番万人劝进，硬是把龙灵犀说成了是天命所归，好像只要龙灵秀登基了，老百姓种庄家便能五谷丰登了，百姓就再也没有疾苦，天下也就太平了，甚至是草木的生长速度也能够加快云云。

    反正各种奇诡的说话，灵异的祥瑞，都在这奇葩的请愿队伍之中，当然这一支队伍最后还是没有能进金陵城。

    龙灵秀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让禁军将这一群乌合之众拦在了金陵城外面，并且对他们严加斥责，让他们立刻解散，龙灵秀同时向身边人表示，她龙灵秀老了，又是女流之辈，怎么有资格登基称帝？

    大康的皇帝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不日龙中云就能登基大宝，从此以后大康的江山也就有了保障了。

    遭了龙灵秀一通训斥，这万人的队伍也不敢再造次了，都纷纷的如鸟兽散。然而，他们散去，龙灵秀却下旨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的路费，说是百姓不易，虽然被人蛊惑，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得给他们银子才能回家。

    另外，天和县的火耗银子比例进一步提升，这也意味着童小黎能够截留更多的钱，这些钱本来是要当成赋税上缴国库的呢。

    童小黎手中有了钱，那自然还可以进行他的“事业”，而龙灵秀用银子遣散百姓，这无疑也是一种有积极的暗示。

    只是现在，暂时时机不成熟，但是童小黎心中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应该能来了，他确信自己已经把握到了龙灵秀的命门。

    而这个时候的江南，很多人都在冷眼旁观，他们看到的都是权阀豪门的衰落，寒门士子的崛起，江南多才子啊，尤其是寒门出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