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城之夜

作者:雍九

    宋博源称王,宋乃峰以及其两子皆封了天将军,或有人问龙兆炎现在在干什么呢?龙兆炎不是逃到了陇右了么?

    戏码还在后面,那就是陇右一共有两个家族,除了宋家之外还有齐家,齐家齐令雄本来就封了王,这一次再封王,被封为齐天王。

    这一下陇右就有了两个王了,宋博源是西天王,齐令雄是齐天王,两个王在一个行省这不行啊,那往上面就要称帝了。

    在两王自封第三天,龙兆炎宣布在陇右称帝,国号大乾,其自封大乾圣皇帝,号令天下,这是先封王,再称帝的闹剧,但不管怎样,这样的一场闹剧在天下还是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本来天下只有大康和北燕,现在忽然多了一个大乾国,这不得不说扰乱了无数人的视听,其实西北的事情宋家一家独大,齐家已经没落,以前那么多年,宋家和齐家在西北并称,是因为宋家需要借助齐家的身份和名头。

    而现在双方继续合作,两家共同拱卫龙兆炎立大乾朝,是要迅速的摆脱政治上的不利地位,让自己的造反在道义上能站得住脚。

    不得不说宋文松南下江南,彻底投靠大康的举动给了陇右巨大的压力,宋家不得已而称王,并且奉龙兆炎为天子。

    只是这个变化实在是太仓促了,以至于龙兆炎称帝的时候龙袍都没有赶制出来,穿着他之前的太子服饰,戴着太子的冠冕就称帝了,这样的奇葩建国称帝亘古以来恐怕也从未有之了。

    但是,这样的称帝之后,对大康的压力却遽然大增了,因为大乾立国肯定要有惊人之举。

    其王者之师必然要出动,这一次是宋乃峰亲自率大军十万南下,直逼并州城,很显然,宋家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拿并州祭旗,为刚刚建立的大乾国立威,宋乃峰这个在西北征战了几十年的老将,决意和大康完全撕裂了。

    扯下了最后的遮羞布双方便是死敌了,大康现在四分五裂,京城正是空虚的时候,此时宋家不进攻什么时候进攻?

    并州一战,对大康来说局面危在旦夕,并州都督马顺八百里加急到京城,京城龙兆桓接到急报也慌了神。

    龙兆桓刚刚掌权没有多少天,本来他是踌躇满志,因为手中有兵马,有钱粮,而且他身为太子,拥有正义之身,在龙兆桓掌权的当天,他便骑着高头大马大搞农耕亲民。

    据说当天参加十二卫的各地青壮竟然高达上万人之多,龙兆桓觉得自己假以时日,过个三五年,足以在京城建立其强大的堡垒,而后打通京城和并州之间的所有障碍,北地半壁江山,他龙兆桓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是现在,并州忽然告急,西北军突然南下,京城倏然变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将谋士们召集起来议事,武烈文和邢正皆对局面悲观,武烈文道:

    “殿下,并州一共只有三万人马,而且已经没有骑兵了,军资配备也比西北军要弱不少!这一次是宋大将军亲自南下,他是百战老将,马顺如何能与之对敌?”

    “为今之计,殿下应该立刻请求江南支援,让南府军派兵协防京城恐怕才是良策啊!”

    龙兆桓轻轻点头,道:“江南的折子我已经送过去了,但是能不能有回复也不知道,江南最近也是多事之秋,不一定能派出多少兵北上啊!”

    龙兆桓十分的焦虑,他不能不焦虑啊,因为西北军南下,对方实力占优,龙兆桓现在掌握的这些兵勇,也大都是西北军,倘若宋乃峰展开攻心术,只怕还会出现叛逃的情况,一旦那样,兵败如山倒,后果不堪设想!

    他咬了咬牙道:“武先生,邢先生,你们的心情本宫知道,但是此情此景,我们不能义气用事,并州拥有坚固的城池,而且拥有关山的天险,易守难攻!因此马顺绝对不能轻易退缩,他用三万人倘若能消耗掉西北掉同等兵力,也必然能挫贼之锐气!

    如果我所料不差,宋家必然和曹魏明之间有了勾结,豫州军根本没办法轻易拱卫京城,只要他们出兵,曹魏明必然要从后面夹击,所以南府军我们很难用得上!

    京城的战事,一定要自保,我们广积粮,速练兵,借助京城的高墙坚城,一定能和西北军斗一斗!”

    龙兆桓经历了最近的一波又一波的挫折,性情转变了很多,遇到事情之后也知道该自己拿主意,不再迷信谋士参谋了。

    不得不说龙兆桓对局面的判断并没有大错,但是,局面如此严峻,他纵然不犯错误这一次也面临极大的挑战啊!

    此时的江南,刚刚被封为兵部尚书的宋文松在自己的尚书府邸也着实无法安生,并州危机,他手底下的家底面临全军覆没的可能,这都是他积攒了几十年的心血啊,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远志啊,如果西北军一路长驱直入,将北地个平了,我这一辈子要东山再起恐怕便无可能了!”宋文松道。

    齐远志道:“三将军,我们选中往南走,这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举,必然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和困境!眼下这个局面我以为并不差,陇右宋家忍不住称王,这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现在的局面,虽然天下大乱,但是实力最强的依旧是江南的大康。江南这边,陆家掌控局面,陆铮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其心性着实不能小觑。

    他的思路很清晰,并不急于扩张,更不急于自己称王称霸,而是稳住江南的阵脚,高筑墙,光积粮。更重要的是他拥有近天子之利,朝廷六部运转无碍,瞧瞧现在的南府军,谁能想到这些南府军是从江南水乡练出来的军队?

    现在江南的南府军已经逼近十万人马,江北柳松另外还有五万多人马,他们的骑兵超过三万人马。假以时日,他们的兵马还能再翻一倍,到那个时候了,北地各方纷争大家彼此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挥师北进,谁能和其争锋?”

    宋文松眼皮一跳,道:“远志这么说,我心中并没有稍稍缓和心情,那是以后的事情,暂时……”

    齐远志嘿嘿一笑道:“并非以后,而是当下!当下对三将军来说,关键是要保证自己手底下的将领不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并州那边,马顺一定要逃出来,其他的人都可以战死,马顺绝不能死,另外华云,辛俊,王云,朱恩等等和三将军一同打天大之人,都务必要保重,只要他们在,龙兆桓不管怎么用人,也必然要用他们!

    所以,不管龙兆桓掌控北地局面多久,只要三将军您振臂一呼,北军依旧以你为尊,这才是关键!”

    齐远志说到此处,断然的说道:“所以并州之战必须是死战,并州有天险,易守难攻,如果并州让西北军长驱直入,必然会助长他们的气焰,那样他们再南下恐怕就难了!”

    宋文松一拳砸在椅子上道:“不错,并州要死战!立刻修书一封给太子,把我的意思转告太子,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血战并州,甚至把京城的两万兵马调到并州都是值得的!”

    宋文松双目精芒闪动,道:“志远,我乃兵部尚书,现在战局如此紧迫,我应当进宫面见天子,求得天子旨意,从而解北地之危!”

    宋文松说完,喊道:“来人啊,更衣,我要进宫!”

    紫荆宫,烟雾缭绕,宋文松从辰时便进来,一直苦等,等到了申时光景,还未能见到歆德帝,他心急如焚,脑海中不断的盘算推演北地的局面,这个时候真是每一刻都要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时候啊!

    宋文松抬头看向青烟盘旋升腾的宫殿,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心想也许在深宫之中的那位陛下,从来就没有想过芸芸众生的生命之可贵吧!

    他已经习惯高高在上,习惯高人一等,天下人为他的付出,天下人的生死在他眼中都无关紧要。他心中追求的是虚无缥缈的所谓仙人之境,至于其他的云云,和求仙长生来说又算什么呢?

    冯公公从里面走出来,满脸歉意的道:“大将军,今日着实对不住了,陛下说了,有什么事情大将军可以自己拿主意,陛下今天闭关到最紧要出,实在是不能和大将军见面!”

    冯公公顿了顿,又道:“大将军您无需失望,老奴说一句话不当讲的话,其实很多事情纵然是陛下出面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大将军应当知道眼下的局面,所以,朝廷的事情,大将军能做主的便可以做主!”

    宋文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憋住一肚子火出了紫荆宫,下一站他直奔江宁陆家,直接要面见陆铮,可是陆家的仆从却将他拒之门外,理由是陆铮今日去扬州游学去了,并不在府上。

    宋文松碰了壁,走了空,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难受。他知道,此时的京城和并州,他已经不能指望任何人了,陆铮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他的!

    齐远志道:“三将军,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置之死地而后生,难免会有巨大的损失。但是经历了这一场磨难之后,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将军呢?”

    宋文松一拍桌子道:“陆铮狡诈得很啊,这个时候他忽然去扬州明显是料定我要去找他!”

    齐远志道:“扬州有何远?今日我便和三将军乘船,明日一早便能到扬州!”

    宋文松冷笑一声道:“我宋文松需要向他低头,向陆铮摇尾乞怜?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北地若是被西北军攻占了,从此以后江南便失去了屏障,陆铮以为自己就能有好日子过?”

    齐志远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北地在您的眼中是朝廷的,可是在陆铮眼中却和西北军无异,你宋文松对他的威胁一点也不必宋乃峰弱,所以,陆铮一定不会出兵呢!”

    宋文松咬了咬牙,道:“下扬州,备船,一定要明早就赶到扬州去!”

    宋文松下扬州,陆铮正陪着岳峰戴皋在扬州的大街小巷转悠呢,一晃有些年头没过来了,扬州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扬州的张家府邸现在已经荒废斑驳了,张家昔日的繁华被淹没在了一望无垠的杂草之中,而当初让张家覆灭之人,现在就在陆铮的身边,而且此人已经成为了陆铮的岳父。

    其实那个时候不止是张家,江南四大家都岌岌可危,顾家和陈家为了苟延残喘,他们已经彻底倒向了戴皋,甘愿沦为戴皋的走狗。而陆家则是苦苦支撑,幸亏依靠陆长河才勉强度过那一场危机。

    张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戴皋杀鸡儆猴,只动一个念头张家便被抄家,从此以后扬州第一家便走进了历史的尘埃中。

    不妨假设一下,倘若当初的张家能够捱过那一次危机,马上就会苦尽甘来,因为陆铮的崛起和戴皋的忽然失势,大康的局面迅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江南权阀来说,危险彻底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江南权阀开始重新复兴,又迎来了黄金年代了!

    陆铮一阵唏嘘感叹,戴皋对此却完全无感,对他来说,他掌权的二十年那是翻云覆雨,不知干过多少事情,张家的覆灭只是其中一件极其细小的事情,他哪里会有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到了这个年纪,坐在扬州瘦西湖的画舫之上,听着远处飘渺的歌声,那种感觉无比的美妙,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年轻的戴皋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只是当年的他穷困潦倒,这样的梦想一直没能照进现实。

    就算他当了宰相以后,他也从来没有到了扬州,他纵横一生,其实今天还是第一次到扬州,记得少年骑木马,转眼又是白头翁,年纪大了,偌大的年纪才欣赏到扬州的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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