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近五更
此时电灯在中国并没有普及,即便是在大城市中,也只有少数富贵人家和租界里面才用的起,还属于稀罕玩意儿,更遑论衡阳这种边陲小城的一个知县府衙。在各处挂着的依然是传统的里面放着蜡烛的宫灯,而屋子里面则是用的更为亮堂的煤油灯,能够照射的范围不大,此时屋中并没有背影映在窗外,也许里面的人也已经睡了,在门口守卫的是四个背着长枪短炮的荣奎最为信赖的亲兵,夜深至此,他们也已经按捺不住瞌睡,怂眉耷眼的,夜风一吹,便哈欠连天。
这知县府衙并不大,前后三进,前面的应该是以前知府老爷的办公大堂,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出现了多少的冤假错案,现在变成了荣奎的军事指挥部,而后面则是两进如同四合院的厢房,前面一进修得雕龙画凤,富丽堂皇,应该是以前知府老爷和亲眷的住所,而最后面的几间,则是几间不起眼的小木房子,应该是给下人和丫鬟们住的。
林禽将这知县府衙的大抵方位搞清楚了之后,林禽沿着府衙的墙角缓慢的移动,黑色的夜行服给了他极好的遮掩,沿着黑暗的角落,林禽慢慢地从前厅滑向了后院。
若是按照正常思维,荣奎应该居住在曾经的知县大人居住的正房中,但是此时正是两军交战之际,随时都会有人前来实行"斩首行动",荣奎没有那么傻,舒舒服服的睡在大床上任人宰割。这数十间房间里面,每一间中都可能有他,每一间也可能没有他。
不过,林禽此次前来并不是来刺杀荣奎的。
林禽摸到了中厅处,借着并不明朗的月光,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水井。
衡阳虽然不缺水,但是打一口水井依然是需要昂贵的价格,不是人人家中都用的起的,城中星罗密布的水井,大多数是官井,由政府统一管理,并收取一定的取水费用。每到清晨,水井附近就会人满为患,有些家贫的,则会直接去附近的河溪处取水,但是知县府衙中肯定有已经打好的官井供府衙中人饮用和灭火之用。
那口水井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水井的边缘布满了青苔,上面驾着一个老旧的井架,再旁边放着一个三四米的麻绳,末端系着一个瓦罐,方便取水。
林禽离开了让他得以隐藏身形的阴暗角落,四周空旷,也是林禽最容易暴露行藏之际,如果这个时候忽然间有人经过,便很容易发现林禽,惊动了那个老怪物,林禽只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林禽脚步轻如狸猫,尽量让自己的呼吸趋于无声,悄悄地靠近了水井处,他不敢急速前进,生怕这破风之声会传入"那人"的耳朵之中。
而就在林禽快要靠近那水井的时候,忽然间,一阵脚步声从房间里面传来。
"该死!"林禽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从墙角到水井,再返回,尽管林禽走得很慢,但是也仅仅需要两分钟的时间,两分钟,甚至还抽不完一根烟,可是这个半夜起床的人,早不起迟不起,就偏偏这时候过来坏自己的好事。
林禽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索性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好在这知县府衙中可能是近期兵荒马乱,不管是以前的主人还是新来的客人,都没有心思清扫,长了齐脚踝高的野草,穿着夜行服的林禽尚不算太打眼。
但是若是有人有心地向着林禽这里瞟过来,林禽就一定会暴露。
嘎......门开了,一个只穿着内衣的人推开了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摸到了墙角,退下了裤子掏出东西。
滋......刺耳的响起,好在那人根本想不到此时会有刺客闯进来,根本没有注意四周动静,抖了三抖,就要往房中走去。
踏,踏,踏......马靴踏着青石板的声音响起,而且走得很急促,林禽心中叫苦连天,今天他当真是走背字,走到家了。
转角处,出现了三个穿着军装的人,沿着走廊向林禽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
而此时,那个起夜的人,也刚好返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林禽根本没有起身隐蔽身形的机会,只能依然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切就得考验来的三个穿军装的人的眼力和警觉。
三人正中间的那人,踏着军人独有的步伐,整个身子如同一杆标枪一般笔挺,马靴锃亮,反射着月光,尽管是夜间,但是他那套军装每一粒扣子都扣得整齐,身上没有任何一处细微的褶皱,就像征兵宣传画中的军人一样,目不斜视,具备了所有职业军人应该有的气质。
那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士兵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人小声问道:"从副帅?"
那人皱了一下眉头,继续前进,消失在转角处,林禽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如果没有发现自己,为什么他刚才会停下脚步?如果发现了,为什么没有当场揭发自己?
从副帅?难道刚刚走过的人,就是现在荣奎部队中的中流砥柱,在军中威望极高的从烨?
脚步声越来越远,从烨已经走远了。
一阵夜风吹过,林禽不觉颈脖处一凉,提醒着自己,得赶紧干活了。林禽悄悄地起身,来到了水井边,从身上拿出一张用纸包裹的东西,然后扔进了水井里面。
林禽紧张地看了看左右,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翻墙而出,原路返回,除了刚才那一点小插曲,林禽此行还算顺利,没有节外生枝,夜风依旧轻拂,太平和祥的气息满布衡阳城。
"咚——咚!咚!咚!咚!"。远方传来了更夫嘶哑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五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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