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祭_湘西奇闻录

    入夜，赵老四收工，特意打了半壶酒和半边猪头肉，似乎炫耀般地从罗老三家门口走过，看得罗老三牙根痒痒，狠狠地瞪了一眼吵闹了一天，有气无力的老婆，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定。

    虽然隔了好几户人家，罗老三似乎依然能够闻到从赵老四家飘过来的酒香肉香，摸了摸不争气的肚子，咽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拿起了桌子上硬梆梆黑糊糊的东西，死命的咬了一口，就像在咬罗老三的脑袋。

    夜深了，可是罗老三一家还是没有睡，罗老三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的声音传遍整个屋子，他的妻子则坐在床边，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还没有满周岁的小孩子，默默地抽泣。

    忽然间，罗老三似乎下定了决心，蹭地一下起身，走到了老婆身边，厉声道："把孩子给我！"

    "不给！"

    "不给我就把你卖进窑子里！妈的，反正老子也快饿死了，把你卖了，老子还能喝几杯酒，吃几斤肉！"

    "老三，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这可是咱家自己的娃儿啊！"妻子苦苦哀求。

    "你想饿死是你的事，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只要把孩子给了伏波将军，伏波将军就一定能够保佑我们！你看赵老四，他娘的，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今天还喝上大酒，吃上大肉了，老子论放排的本事，哪点比他差了？凭什么他吃酒喝肉，老子就要吃这些鬼东西！"

    罗老三恶狠狠地道："孩子给我，不给我，老子今天就杀了你们！"

    见没有商量的余地，被罗老三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镇住了，妻子没有办法，只能问道："老三，真的，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拿来吧！"罗老三一把夺过了妇人怀里面的小孩，立刻冲了出去，屋中传来了妇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罗老三头也不回的向着村头奔去，外面的寒风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闭上的眼睛，两行泪汩汩的留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娃，你也不要怪爹狠心，谁让你生在这个没有用的家里了，下辈子投胎看准了再投，不要再投到这些穷人家了......"

    说完，一抹眼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前面走去，夜黑雾重，罗老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看到怀中被冻得通红的小孩的脸，脸上依依不舍，又走了数里，前面一个高大的庙宇出现，红砖青瓦，十分威武，但是周围却是方圆数里都没有人家，藏在一片茂密地树林之中。

    "嘎！"忽然间，一声乌鸦叫声响起，吓得罗老三连忙停下了脚步。

    罗老三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树林，惊起了无数的乌鸦。森林中恶臭难闻，到处都是鸟粪，但是一旦穿过了森林，立刻眼前干净起来，袅袅的信香从庙宇里面传了出来，十分好闻。

    但是庙宇中飘来的信香，却遮掩不住罗老三站在这里的石坪中，透着的一股浓厚的腥臭血腥味道。

    罗老三看着这片石坪，到处都是血渍斑斑，渗进了石头缝隙之中，有的地方还留着很多人用手指抓出来的抓痕。

    罗老三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这一切。

    罗老三踩在是石板之上，立刻跪了下来，连声道："拜见伏波将军。拜见伏波将军！"

    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罗老三顺眼望去，庙宇前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三个烫金大字，伏波庙。

    透过门，还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巨大的伏波将军塑像，但是罗老三不敢进去。

    他只能跪在庙宇前面的石坪前瑟瑟发抖。

    夜黑。无月，有风，嗯嗯，鸦声乍起，惊落四方。

    无数的乌鸦在罗老三的上空盘旋，不停的叫着，罗老三手里抱着自家的孩子，嘴里只是喃喃的叫着伏波将军四个字，乌鸦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似乎十分不耐烦，吵叫声嘈杂。

    终于，罗老三下定了决心，将小孩身上厚厚的襁褓除去，赤裸裸地放在了殿前石坪之上，然后后退十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哇哇哇哇......"小孩子被冻的浑身通红，只能放声大哭，罗老三心中悲戚到了极点，毕竟是自家的孩子，要把他献给伏波将军，他心中的那份苦，并不亚于妻子。

    可是，想到了赵老四提着的酒，提着的猪头肉，他又没有勇气将那孩子抱回来......

    "嘎，嘎，嘎！"乌鸦盘旋，忽然一个俯冲，一只乌鸦冲了下来，叼起了小孩子的一颗眼珠，然后飞也似得飞走了。

    "不要！"罗老三放声大哭起来，紧接着无数的乌鸦飞了下来，开始啄食小孩的血肉。

    罗老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子在这群乌鸦前面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两颗眼珠被叼走，肚子被啄开，肠肚流了一地，一群乌鸦落在孩子的身上，不停地叼着......

    刚开始，罗老三还能听到自己的孩子哭喊之声，但是很快就弱了，然后彻底没有了声音，罗老三用手死死地握拳，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他想闭眼，但是他必须，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因为，他要等候伏波将军的指示。

    数千只乌鸦，飞了又落，落了又飞，吃完了手臂，吃身子，吃完了身子吃头颅，鲜血已经快要弥漫到了罗老三的脚下......

    很快，那个刚刚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孩，现在只剩下一堆枯骨。

    乌鸦聚拢又散，最后，只剩下一只乌鸦，落在了小孩的头骨之上。

    罗老三连忙解下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鸟笼，跪在地上，大声道："多谢伏波将军赐福。"然后小心翼翼拿着鸟笼，靠近仅存的那只乌鸦，那只乌鸦似乎并没有因为有人靠近而感到惊奇，一双眼睛忽然看了罗老三一眼。

    罗老三只觉得天旋地转，两只眼睛似乎在这一瞬间要瞎了一样，很快，视觉恢复，他拿着笼子慢慢的靠近那只乌鸦，乌鸦没有闪避，而是任凭罗老三将它捉起，放进笼子中。罗老三顺利地做完了这一切，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联盟再次跪在伏波庙以前，咚咚地不住地叩头，把额头都磕破了。

    此时的他，身上，头上，脚上，手上，已经沾满了自家孩子的鲜血。

    罗老三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孩子仅存的几根白骨，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鸟笼离开。

    他只想早一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忘掉今晚遭遇的所有一切。

第二章 人祭

第二章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