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二十四路黄泉煞局
很快,那木盆中的血便积攒了一指厚,而驼背老人的脸上血色尽去,惨白如同死人。
驼背老人慢慢伸手到怀中,悉悉率率地摸了一会儿,扶雨若玡站在离他三米开外的距离,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那老人伸出手来,手里多了一支判官笔。
虽说是判官笔,但这支笔样式十分的古怪,通体鲜红宛如人血,上面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咒,尾端雕刻着一个戴着宋朝皂纱官帽的虬须大汉的人首之像,人像雕刻得十分精致,那人双目圆瞪,神情十分愤怒。
在笔的最前端,均匀地镶着一撮细毛,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残留的暗红附在其上。驼背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握起了笔,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用笔在木盆中蘸满鲜血,那笔好像一下子活了起来,如同饱吸鲜血的野兽一样,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待它吸饱喝足之鼓起笔腹之后,驼背老者将笔尖放在了嘴中,用舌尖理了理,重重地在木桌之上,画上了第一笔。
扶雨若玡站在一旁,心也渐渐开始紧张,她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驼背老者,不敢错过一丝细节。
握笔的驼背老者开始运笔疾书,很快,那木桌上便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似画又似图,扶雨若玡稍稍靠前,两条秀眉凝成了一道直线,低声道:"这,就是十二路黄泉煞局?"
驼背老者没有理会,依然在奋笔疾书,木桌之上逐渐纵横生出无数不相干的图案,一座诡异而带着血腥气息的法阵,已然初现。
那只饱饮鲜血的笔,犹豫老者延续的手一般灵动,画在木桌上的图案,鲜血凝而不干,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变得颜色暗淡,色泽鲜艳到诡异。扶雨若玡再细看时,发现这一番笔走龙蛇,看似洒脱无章法,但图画上边角转折地方,竟然没有丝毫血丝溅洒而出,如画地为牢,坚不可摧。
驼背老者再次发出沉重的喘息之声,但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桌面上的血色图案也逐渐繁复起来,这些诡异的图案,看上去有的像家畜猛兽,有的像飞禽大鸟,更多的是完全看不出像什么的怪异图案,一个接一个的出现,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相同。
只有一点相同,就是这些图案并不独立,反而全都连接在了一起,渐渐地,从木盆中被红笔画在桌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但落到桌面上鲜血的色泽,却仿佛比盛在盆中的鲜血还要鲜艳。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愈发的浓烈了,整个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驼背老者的喘息声音,便无一点异响。扶雨若玡只觉得,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笔画和图案闪烁着鲜血的光芒,看似没有任何道理,但是,当她认真再看的时候,这些杂乱无章的图案已经现出了端倪,往大处看是一幅河道交错、山野连绵的堪舆之图,往细里看又成了体气血走向之路,从一处涌向另一边,从尽头倒转而回,如朝夕变换,生生不息。
"给我。"驼背老人伸出了手,扶雨若玡默不作声地走了去,在地上捡起了一枚钟无玉留下的铜钱,顺便将蒋福义留下"黄神""越章"两印收入囊中。
扶雨若玡将铜钱递给驼背老者,那枚铜钱被老者握在手中,他驱动大拇指,猛地将铜钱向半空中弹去,铜钱随即掉落在桌上,开始不停地打转,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小子已向东行了十里。"驼背老者沙哑着嗓子道。
唐勋策马向前,往东疾走,等冲出了长街之后便平静了下来,他从马上跳落下来,改成用手牵马,不急不缓地在官道上行走,似乎并不害怕扶雨若玡随时可能追上来。甚至,他还在官道上的茶棚中坐了一刻,喝了大半碗茶水之后,才继续上路。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即便是被他带驮在马背上的林禽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
可是唐勋没有发现,自己的颈后三寸,在和钟无玉打斗的时候,被贴上了一枚小小的铜钱。
钟无玉的铜钱,每一枚都禁锢着一个肉身童子,这些肉身童子前世都是好财贪色之人,他们死后不甘,舍不得生前的荣华富贵,久久不肯轮回,虔门用金钱诱惑,捕捉到了这些鬼魂,让他们一辈子钻进"钱眼"之中,永世不能逃生。
虔门之中的高手,再将这些鬼魂炼成"肉身童子",作为一种法器,数千个"肉身童子"一齐施法,原本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鬼道之术,只是唐勋的道法太过厉害,根本没等钟无玉将法阵布好,就用"孤虚"二禹步,踏过光阴,一刀而下,让钟无玉费尽一生心力练就的惊骇鬼阵化作泡影。
但是,钟无玉没有白死,临死之前,她按照扶雨若玡的交代,在唐勋的身后留下来一枚铜钱,这枚铜钱离着唐勋的身体刚好三寸的距离。
是为:黄泉落场。
驼背老者扔下手中的判官笔,双手浸染在血盆之中,过了没多久,才缓缓地抓住了那枚铜钱。忽然之间,鬼哭之声霍然而作,黑影煞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全部钻进了那枚铜钱的中心,灿烂的红光,从这诡异的血阵中迸发而出,将整间小木屋照得通红血亮,照红了驼背老者那张诡异的脸,照红了扶雨若玡那双已经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
红光摇曳之中,无数阴灵惊惶失措,奋力挣扎,想要从铜钱的钱眼处脱身,但他们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生生吸附住了,身不由己,只能在铜钱眼内到处乱窜,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
驼背老者看着桌子之上阵局的变化,沉声道:"二十四路黄泉煞局,四路黄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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