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奇闻录

作者:凝眸七弦伤

    这五个人,除了坐在中间位置的人,时时关注着周遭的动态,剩下的几个人都漠不关己,仿佛场上的惨叫声和血流成河的惨象都与他们无关一样。

    而在他们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神蠡。

    林禽的目光从现场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记住了每一张脸。

    坐在中间的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挑出神蠡中最漂亮的一个,开始细细把玩,自言自语地道:"你们说,这秘密当真就在这些面具里面吗?"

    "先生是这么说的。"女人也起身,叹了口气道,"可惜这玩意儿我研究了几个小时了,根本没有一点点头绪。"

    "会不会是先生弄错了。"眼镜男也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到这话,那个长的和熊一般的男人也起身了,冷冷道:"你这是在怀疑先生?"

    "不敢,不敢。"白衣眼镜男笑了笑,拾起一张面具,扔在地上,用脚踩碎。

    "这么久了,那个老头子还是不肯说吗?"领头的男人皱眉问道。

    "不是不肯说,而是我们根本问不出个名堂。先生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他们根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哼,一群野人!"为首的男人冷哼一声,对着女人道,"你还要多久才能搞定。"

    女人皱眉道:"他们说的话和九黎那边的有三分相似,但是语音语调却完全不同,我还需要时间。"

    "多久?"男人问道。

    "十天,但是要想完全破译的话,也许需要一年。"

    "一年?"雄壮男子大笑一声,"别忘了,我们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了,如果三个小时之内,我们还不走的话,大家就在这里一起干瞪眼吧......"

    眼镜男问道:"如果把这个老东西带出去,他能够活多久?"

    "难。"女人叹口气道,"这里常年与世隔绝,如果强行把这个老头子带出去的话,他身上没有我们身体中的抗体,只怕一出这里,很快就会被病毒感染,就像当年欧罗巴的强盗登上美洲一样,只用他们身上携带的病毒,就能杀死近乎所有的原住民。再说了,就算他体质特殊,不会轻易感染外面的病毒,目睹所有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对他来说,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换作是我,我宁愿把秘密带进棺材里面去。"

    "这么说,老子这一趟白跑了?"雄壮男子大声吼道,"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找不找得到你们要的东西,工钱可是一分钱不能少的,少了老子一根毛,老子都要找从烨拼命!"

    从烨?!

    林禽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为首的男人没有理会那个破锣般嗓子,走到了林禽的阿公面前,耐心比划道:"告诉我们......说......放了你......秘密......"

    阿公抬起了那双无神的眼睛,如聋了一般,眼神迷惘到了极点。

    "说......秘密......放你......"男人极大地克制着自己杀人的冲动,在阿公面前手舞足蹈,试图让阿公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是阿公似乎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得不轻,整个人如同呆滞了一样,根本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一番辛苦之后,男人实在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枪,顶住了阿公的脑门。

    林禽吓得浑身一震,他不知道男人手里面拿的东西,到底被姜央施了什么魔法,但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似乎只要男人意念一动,就可以瞬间结果了阿公,林禽正要起来,怀里的朱桑猛地起来,嘴里大呼着,冲出人群一把抱住了阿公。

    唰唰唰,四五根黑管齐齐对准了朱桑,林禽正要起来,身边的人拉住了他,轻轻地摇头,嘴里默默地念着姜央赐给族人的祝福。

    "这里面怎么还有女人?"男人怒了,大声道,"是谁把这个女人带过来的,说!"

    见首长发怒,手下一行大兵各个噤若寒蝉,谁还敢在首长最心烦意乱的时候出来触霉头。

    "你没有发现,这两人长的很像吗?"身边的女人提醒了男人,男人猛地醒过来,仔细端详了两人相貌之后,忽然间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刀,猛地架在阿公的脖子上,厉声道:"说......快说!"

    "殃!神!在!哪!里!"男人终于爆发了,他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知道自己这次兴师动众过来,如果没有半点收获,空手而归的话,他将会面临怎么样的下场,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耐心终于耗光了,露出了凶残的一面。

    朱桑死死地将阿公搂在怀里,这一次,阿公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灵性,嘴里低低地念着。看到他似乎有话要说,男人连忙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凑了过去,听着一连串古怪莫名的生词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可惜的是,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

    男人终于放弃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威逼利诱、吓唬恫吓,对于这群人来说根本没有半分作用。就算是死人,只要有心就能让他张嘴,可是眼前这群野人,就算他们想说,自己也听不懂啊!

    没想到费劲千辛万苦,耗用了无数的金钱和人力,结果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啼笑皆非的结果。

    男人笑了,笑的无比悲凉,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是自己活不了,其他人就一个都不准活!男人的脸狰狞得宛如魔鬼,他扬起刀,对着朱桑的头砍了下去。

    "不要杀她!"白光一闪,林禽只看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掉落在地上,但是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奋力叫道:"虎爪......虎爪救我......"

    "啊!"林禽彻底疯了,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量,一把将男人推倒,死死地咬住男人的胳膊,男人吃痛,一把推开林禽,可是手臂上却连皮带肉,被林禽生生撕下了一大块。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林禽,女人却忽然高叫道:"不要杀他!"

    还好,这群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只是团团围住了林禽,没有一个人开枪。

    林禽悲痛地将朱桑搂入怀里,但却搂不住她逝去的生命。朱桑的血染红了林禽的衣裳。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乍木朵一直催促自己离开这里。

    乍木朵说自己在十五岁之前会有一劫,原以为在焚尸林中,姆赤的那一刀,已经了结了一切,但就在刚刚,林禽才明白,乍木朵口中的这一场劫难,指的不是姆赤,而是眼前这群人!

    难跑一劫的,不仅仅是林禽自己,还有朱桑、阿公,还有寨子里的每一个人。

    林禽血红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

    恶人!

    我林禽若让你们有一人再活在世上,我便不再是姜央的子孙!

    这仇恨只能以血来冲洗。

    一只手臂出现在林禽身前,十指葱葱屈指成圈,轻轻地在林禽的眉心处一弹,林禽眼前忽然一花,浑身一抖,整个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我要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不杀他?!"男人狂怒道。

    那个雄壮的男人见他吃了瘪,本想嘲讽几句,但这一趟大家乘兴而来,恐怕要败兴而归,他也没了这个心思。

    "他可是救了你啊!"白衣眼镜男也反应了过来,一阵长吁短叹。

    "你没听见他刚刚说什么吗?"女人白了男人一眼。

    "他刚刚说"不要杀她"......"不要杀她"?......"不要杀她"!"男人狂喜起来,恨不得马上冲过去一把抱住女人,狠狠地在她脸上吻上一口。

    "他说的是我们的话!"

    "哈哈哈......我的亲娘啊!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男人兴奋地手舞足蹈,等他稍微冷静下来,女人才道:"我就说先生一定有办法,他可是算无遗策。原来......"

    女人若有所思盯着昏迷不醒的林禽,轻轻地道:"原来应在了你的身上。"

    "快快快,给我弄醒他,给我大刑伺候!"男人吩咐手下道。

    "不要。"女人阻止道。

    男人愣住了,但是对于女人还是很顺从,问道:"为什么?"

    "他只是会说我们的话而已,并不代表他知道殃神的下落......"女人缓缓道,"但单单就他会说我们的话这一点,这小子在这群野人中至少也是特别的一个。"

    "所以我觉得要严刑拷问。"

    "不行。"女人缓缓道,"我刚刚看过他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小孩子的眼神可以如此犀利,怕是从他嘴里面,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男人傲然道:"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落到我手里我也能把他的嘴撬开!快,我们时间宝贵。"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女人反问道。

    男人稍稍一愣。

    女人道:"但这个老头子,他肯定知道,因为他是这里的祭司,掌管着这里的秘密,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只能证明我们这次来错地方了。"

    "对对对,"男人点头道,"把那小子弄醒,让他给我们翻译。"

    女人嘲笑道:"你能够确保他说的是真话吗?"

    男人暴跳如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办。"

    女子神秘一笑:"如果你快要死了,你最后一件事情会做什么。"

    "我会找十几个万花楼的姑娘,好好的爽上一整晚。那个许久没有说话的雄伟男举手道。"

    女人看着白衣西装男,西装男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道:"我自然是会焚上一炉最好的檀香,然后读上半卷论语,静静等待死神大驾光临。"

    "呸,假正经,恶心!"雄伟男吐了一口唾沫。

    "精虫上脑!"

    "你呢?"女人看着他。

    男人摇头道:"我估计应该会死在战场上,那会儿应该忙着杀人,没功夫做别的。"

    "我说的是你们如果有充裕的时间话......"

    雄伟男插嘴道:"姓柳的,你可以不显摆你那点小聪明了吗?我说,怎么和你这样的女人说话就那么费劲呢!"

    "费老三,你想得金子就闭嘴!您继续?"

    柳姓女子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如果人快死了,自然是要急着交代后事了。"

    柳姓女子眉目含情,目光流转道身后那个一直没有开口,蹲在椅子上吸烟的瘦老头一眼道:"还是猜王聪明,猜王应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想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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