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王

作者:飞天

事情,或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等十三哥来了,再好好计划一下。那张地图——

我抬手打断萧可冷:我发现了地图的秘密,它是用好多张非常纤薄的羊皮纸粘贴压制起来的,如果能把每一层都小心地揭开来,应该会有某种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个观点,如果是把地图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将会有更直观的证明。

其实,从我发现地图的秘密到现在跟萧可冷谈起这段时间里,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羊皮纸是秦代古物,那个年代,人类能把动物毛片硝制成可以写字的东西,已经非常伟大了。他们又能有什么样的工具,把毛皮分割成那么薄的状态?

那种工艺绝不可能产生于秦代——我的推断与萧可冷的结论出现了原则性的剧烈矛盾冲突。

萧可冷的短发与黑眼珠一起闪闪发亮,对我的发现非常惊讶:可是……那地图……我已经用八倍放大镜观察过边缘和四角,并没有发现你说的状况啊?若是可以被肉眼察觉的夹层,在放大镜下应该是一目了然的,我怎么没发现?

矛盾的事,一环扣着一环,层出不尽。

如果要解答萧可冷的疑问,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群该死的甲贺忍者追回来。我想以神枪会在日本的势力,应该会比较轻松地得到线索——再说,我知道那个黑衣人的名字,黑色眼镜蛇岩本泽,属于甲贺派新生代忍者里名列前茅的好手之一,隶属于札幌市的一个连锁赌博组织。

我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如果找到他的下落,肯定能拿回地图。

警察是在两小时后到达的,一名警长,四名普通巡警。

这些人处理此类暴力案件的方式非常简单,伤者抬上车、死者装入裹尸袋,又勤快地接好超压力水龙头,将二楼遗留下的血迹冲洗干净。

那个叫做川口的瘦高个子警长,甚至免费赠送我们一桶名牌消毒水,要求在发生血案的房间里喷洒一遍,消毒杀菌,以免引起细菌病毒的传播。

整个处理过程不到半小时,别墅里已经到处飘散着消毒水的涩涩味道,凌乱的家具也重新摆放好。

应付警察这一套程序,萧可冷做得得心应手,包括脸上动人的微笑也完全是程式化的。当然,最后警察的车子离开时,她向那个面目严肃的川口警长手里塞了厚厚的一叠钞票,将对方脸上的冷漠坚冰融化成了满面春风。

从这件小事就能看得出,她的处事能力非同寻常,极其擅于跟各种行业、各种来头的人打交道。我开始后悔打伤九尾、金轮的事了,那种盲目的冲动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毕竟大家还是要在北海道长期居留下去,何必为了点滴小事争强斗狠、大打出手?

隔着大门的玻璃,我看着萧可冷笑容可掬地送走了警车,仰着脸看着趋近正午的太阳,微微发怔了一阵,才缓缓转身走上台阶。我们的目光对接时,她露出更动人的微笑,眼睛里闪过一刹那的灿烂光辉,亮得仿佛要将我的心灵全部照彻似的。

关宝铃一直躺在沙发里,悄无声息。

我故意远离她,也不再看她,走到洗手间里去,对着古色古香的青铜镜子反思着她叙述过的故事。

她编这个故事来骗我,有什么深刻寒意吗?难道鼠疫看到的一切,就是关宝铃故意做出来要别人目睹做为证据的?如果连鼠疫的偷窥都能觉察的话,关宝铃恐怕还掩盖隐藏了自己本身的武功来历。

鼠疫的轻功非常高明,他要有心躲起来偷窥,几乎是不可能被别人发现的。

那么,关宝铃在施展障眼法之前,真的觉察到了鼠疫的存在?

我看着镜子里满面阴云的自己,伸手向前,摸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下意识地模仿着当时关宝铃的动作,双手滑向镜框两侧。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水泡声了,仿佛那种奇怪的声音,自从关宝铃的神奇消失后,就再没出现过。

镜子后面,铁定是冰冷的石墙,而我也似乎不可能有关宝铃那么好的运气,直接进入异度空间。

大门外传来清脆的汽车喇叭声,我听到萧可冷打开大门的声音,还有从心底里发出的动人的欢笑声:十三哥,可想死我了——

我挠挠头皮,知道来的是神枪会的人,一想到萧可冷对这些人竟然如此热络,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凄惶感涌出来。对于关宝铃的微妙感情,刚刚冒出萌芽便被突如其来地腰斩掉了,而三天来萧可冷时不时露出的对我的深情期许,常常会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如果她对别的男人也是这么亲热,那就纯粹是我自作多情了。

对着镜子里的人做了个苦中作乐的鬼脸,我整了整衣领,用力抹了把脸,让自己换上一副轻松闲适的表情。跟甲贺忍者激战时的血衣早就做为呈堂证供让警察带走了,现在穿的,是萧可冷替我准备的另一件灰色的金利来毛衣,既时尚又合体。

收敛心神,正事要紧!我默默地告诫自己。任何时候,我都会把搜寻大哥杨天的工作做为自己生命里的首要任务——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句座右铭将永远激励我,把这条辛苦艰难的搜寻之路走下去。

大厅外的台阶下,萧可冷握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满脸都是开怀的笑,不时地连蹦带跳加上手舞足蹈的比划。那个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只是微笑着听她唧唧呱呱地说话,不反驳也不赞同。

他们站在一辆黑色的丰田吉普车旁边,吉普车的门敞开着,三个身材矫健、神情彪悍的年轻人站在车门边,全部都穿着黑色西装,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地笔直侍立着。

三个人的西裤腿弯处,都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奇怪褶皱,看得出那里至少藏着两柄以上的枪械。他们脸上的皮肤都不算太好,鼻尖、嘴角、额头、颧骨上长满了红得刺眼的青春痘,足以显示出这是三个脾气火爆、性情粗放的江湖中人。

吉普车后面,还停着一辆丰田旅行车,车门紧闭,车窗上拉着黑色的纱帘,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我踏出门口,三个年轻人的眼光同时扫过来,如同三只熊熊燃烧的火炬,带着灼人皮肤的火药味。

白西装男人仰面向我一笑,动作舒缓地拱了拱手:这位一定就是开罗来的风先生了?孙先生经常提醒我们这群帮里的兄弟,有机会要多向风先生讨教,想不到,是我王十三先有这个荣幸——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又带着十足的磁性,可见内家功力深厚之至。

这个普普通通的拱手见面的江湖礼节,从他手里做出来,动作舒展大方,节奏感清晰明快,就仿佛是长拳高手现场表演一般,只是简简单单的起手势便已经令全场震撼、鸦雀无声。他的手上戴着一副薄薄的白色羊皮手套,与白色西装相配之极。

我走下台阶,还了个同样的抱拳礼节。

江湖中人见面,很少用现代人的握手礼仪。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高手,越是对任何人保持着足够的戒心。

王江南是个五官端正、中规中矩的男人,无论说话做事,处处表现得很有分寸。要知道神枪会从中国山东起家、势力慢慢向全球各国渗透,这种庞大的潜移默化的计划,非得需要网罗各行各业的精英人马才行。

十三鹰里的每个人都有两个以上的硕士学位,并且具有五年以上跨国经商的管理经验,他们的表面身份全部是合法的商人,至少担任着两家以上的公司董事长。其中几个人目前已经进入了世界商业五百强的核心高管行列——这些人,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孙龙提出的黑社会合法化路线,一直在暗中跟全球范围内的黑手党、山口组等大型恐怖组织较劲。

对于孙龙的为人,我不想多说,至少江湖上的人对他毁誉参半,便能说明问题。

我跟王江南并肩进入客厅,关宝铃已经支撑着坐起来,正在双手拢着头发,向洗手间方向走过去。

既然有陌生人进来,她当然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这是任何人的正常反应。王江南也在看她,男人见到漂亮女孩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就是这两个看似正常的反应,令王江南轻轻啊了一声,拉着萧可冷的那只手突然紧张发力,令萧可冷痛苦地大叫起来:哎呀——哎呀!十三哥,你干什么?

他们的目光对视之后,关宝铃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洗手间,王江南的神情却突然间变得迷惘万分,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扭头向萧可冷问:她……她是谁?她是谁……

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冒然表现出这种巨大的失态,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被关宝铃的美貌直接击中了。

我理解王江南的心情,方才关宝铃慵懒地扭头向门口看的时候,我的心也同样被触动了,只不过有了心理排斥的因素在里面,不像王江南表现得这么厉害。

那是香港影星关宝铃小姐,十三哥不认识吗?萧可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回答,神情也变得紧张了。

以前心理学家曾经说过经典的一句话:中年男人的爱情一旦被勾起来,就像着了火的老房子,根本没办法救,直到烧得片瓦不存为止。

王江南哦了一声,愣怔在门口,面露痴痴的笑容。他不可能不知道关宝铃的大名,也肯定知道关宝铃与大亨叶洪升是什么关系,或许这一刻,他心里什么都没想,魂魄早就随着关宝铃的脚步一起飞到洗手间里去了。

他的身高跟我相当,但体格要比我矫健壮硕得多,正处在男人最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请他去沙发上坐。现在,我对关宝铃已经抛开了私心杂念,不知道王江南能不能有这种巨大的智慧和觉悟——看他的眼神,我能读得懂:他已经被关宝铃吸引住了!并且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萧可冷急得拚命挠头,短头发立刻蓬乱无比。

跟随我们一起进来的三个年轻人最明白王江南的心思,其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十三爷,您看上那个女孩子了?这件事让我们来办,保证——一看到漂亮女孩子,他们脸上的青春痘似乎都颗颗鼓涨起来,显出十足的青春冲动。

萧可冷的话脱口而出:你们……住嘴!住嘴!胡说八道,想找死了是不是?

她是女孩子,不会被关宝铃的美丽魔法迷惑,也只有如此才会时时刻刻清醒记着大亨的辣手。

王江南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又愣了半天,忽然仰面向着屋顶的水晶吊灯,长叹三声:我知道,她是大亨的女人……我知道……我知道……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神色一凛,刚才的迷茫困惑一扫而空,全部消失了。

他的果决,真的令我钦佩,若是换了我,只怕无法在一瞬间就能挥慧剑斩情丝,当机立断地抛开一切绮念。只是萧可冷看到王江南表情恢复正常后,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王江南的话开门见山:风先生,拿走地图的人,虽然是甲贺派忍者,但现在他们隶属于另外一家组织。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询那家组织的最终后台老板,如果查实是与渡边城有关,我会请示孙先生,采取进一步激化的大规模行动,把渡边城的爪牙一笔扫清。

萧可冷比我更清楚黑衣人黑色眼镜蛇的身份,刚刚已经迅速向王江南做了介绍。

神枪会日本分会这次共派出了三十余人,除了外面旅行车里的十六个,还有十四个已经悄悄分布在寻福园四周,准备日夜潜伏,紧密联络,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抢夺地图,只是觊觎寻福园的势力的牛刀小试,很可能有后续的残酷手段。

别墅里的事暂且可以交给神枪会和王江南来安排,那三个年轻人外号叫做火象三英,是王江南麾下的得力干将。在他们头头是道的安排下,根本没有我插嘴的地方。

在院子里踱了几圈后,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座巍峨的宝塔之上。为了避开关宝铃的身影,我决定趁这个空当,去拜访一次枫割寺。

如果传说中的海底神墓就在亡灵之塔下面,那么,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偏偏没有人能参悟进入海底神墓的秘密?那个神秘的空间到底是真的存在呢?还是像所谓天堂一样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当中?

昏迷的藤迦身上,带着层层谜团,如果能顺利清醒过来,我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就算搬开了。

萧可冷对我的决定连连叹气,不安地抚摸着鬓边的短发,偷偷倒吸冷气。

我不理会她的异样——做大事不拘小节,越是别人觉得不该做、不敢做的事,越得迎着刀锋闯,才可能发现真相。

风先生,关于枫割寺、通灵之井、亡灵之塔……我想最好能等苏伦姐过来,大家一起研究些详细计划再决定如何做……毕竟、毕竟……你知道的,北海道一带一直流传着一个獠牙魔的鬼怪传说……

她的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了,我知道每次她心里对某些事犹豫不决、努力思考时就会表现出这个样子。

我笑了:是,我知道獠牙魔的故事,但中国鬼怪传说里,比獠牙魔恐怖一万倍的故事比比皆是。怪力乱神的事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别为我担心。

那座乳白色的尖塔姿态矫健地直刺天空,于我而言,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一旦做了决定,我会立刻行动,绝无更改。

萧可冷欲言又止,长叹一声,打电话命令安子开车过来,又送我出了大厅。

阳光晴好,但空气温度比较低,这种天气状态是北海道所独有的,更是出家人清修的最爱。我相信枫割寺的老少僧人们一定会抓住这样的好天气,在阳光下打坐念经,辛苦静修。

不知为什么,萧可冷一直心事重重,皱着眉低头不语。

我们走到一棵白桦树下站住,沉默地等安子开车过来。

回望别墅的主楼,九头鸟挣命的风水格局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楚,而凶险万状的一箭穿心局更是令人彻底怀疑当时的建造者到底懂不懂风水?抑或是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风水师在误人前程?

风先生,我有个不祥的预感……十三哥完了……他陷进去了……

萧可冷吞吞吐吐地开口,跟我的隐约预感不谋而合。王江南真的陷入了一见钟情的漩涡,就像我三天之内被关宝铃打动一样,他只用了一天、只一眼就成了关宝铃的俘虏,并且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我耸耸肩膀,无奈地摇头:小萧,外国哲人说过,唯爱与咳嗽无法忍耐。他陷进去是他的自由,别人谁能管得了?

萧可冷抬头,眸子又在闪闪发亮,仿佛有些颤慄不安地苦笑着:风先生,难道你感觉不到,关宝铃有点不同寻常的邪门?她不安地轮番踢着脚下的枯草,草叶乱飞,空气里渐渐有了干草的特殊香味。

我反问:邪门?你指什么?反正我没有感觉出来。

同样是漂亮的女孩子,我知道任何微小的嫉妒都会破坏萧可冷的判断力,但我不想明说,以免让她面子上过不去。

萧可冷有些犹豫不决地向南眺望着,目光穿过大门口,一直望出去。

向南两公里之后,公路会出现一个不规则的三岔路口,那条向西北的分岔便通向神头镇方向,然后转向正北,沿盘山公路攀升后,斜向东北,到达枫割寺的山门。等于说是公路绕了一个小小的弧圈之后,才能曲线进寺,而我们寻福园这边的别墅群已经呈合围之势把木碗舟山包裹住。

如果能把神头镇的地盘也拿下来,整个木碗舟山便全部处于寻福园的怀抱中了。

她那么令男人着迷,这本身就是一种邪门。我不能不想到黑巫术里面的某些特异环节,至少有超过三十种方法,是被年轻女孩子们用来下咒迷住自己心上人的。如果只是您表现出异常也倒罢了,十三哥一直是帮会里的正派男人的代表,从不出入红灯区或者色情架步,而且他练的武功,走的是纯厚阴柔的一面,就算见到再漂亮的女孩子,也绝对不会表现得像刚才那样失魂落魄……

萧可冷的话题打开之后,一直娓娓而谈,让我无法插嘴。

黑巫术的神秘之处,我也曾涉猎过,但那种蛊惑人心的下咒方法,最起码得经过某种简单的仪式,或者取得受诅人的身体毛发之类,不可能凭空下咒。像关宝铃这样的仪态万方、美丽绝伦的国际影星,本身就是引人注目、被全球千万男人视为梦中情人的,往往一出场就能令崇拜者们大声尖叫、狂吹口哨——那么,这种女孩子里的顶尖人物,一见面就吸引我、吸引王江南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并不同意萧可冷的推论,大亨已经受够的黑巫术的折磨,岂能再弄个懂得施咒的黑巫术传人留在是身边?像大亨那种身份的男人,在跟一个女孩子亲近之前,肯定要派人做十二万分精细的调查。他都不加怀疑,我们还有必要怀疑吗?

你太相信王江南了!其实,男人有时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就算修炼童子功的男人,也会有瞬间萌生爱情的机会,是不是?我缓缓摇头,否定了她的推论。

王江南算得上神枪会里的英雄人物,他能跟我喜欢同一个女孩子,眼光一致,可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本来就无可厚非。需要担心的,只是他如何能跟大亨叶洪升对抗的问题,做为十三鹰里的人物,他的身份与大亨相比,还是差了好几层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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