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眼

作者:君不贱

    月宫九龙舫在王恭厂被我伏击以后,无法再前往最后一处龙气之地,因此只能折返去万象神宫,可在中途因为无法坚持坠毁在罗布泊,直到二十年前才被发现,当时我只身进入共鸣地点,就是在那里发生了意外,连同记忆和力量一同失去的还有那艘船。

    月宫九龙舫从罗布泊消失后,一定会达到这里完成上面晶石的充能,各种线索都显示那艘船就在这里,但我们竟然无法找到。

    “把黄金罗盘给我。”田鸡对我说。

    我递到他手中,田鸡根据罗盘上指针的指引艰难的往前走,找寻了良久停在一处地方,在原地转圈,然后一脸诧异抬头对我们说:“奇怪了,不管我怎么转动方向,指针显示的地方就在这里。”

    “会不会龙脉神殿之中还有其他我们没找到的地方。”薛心柔说。

    “不会!”我摇摇头声音肯定。“月宫九龙舫要停泊势必需要很宽敞的地方,这里就是最合适的停泊地点。”

    “该不会我们来晚了吧。”叶知秋忧心忡忡说。“会不会月宫九龙舫已经离开了?”

    “那就更不可能,月宫九龙舫到这里的时候,船上所有的神器前前后后全都遗失,想要重返神域,必须找到那些神器,否则月宫九龙舫哪儿也去不了。”我说。

    “那就有鬼了,这地方虽然大,可一眼就能望到底,不可能还有什么隐藏的地方了啊。”田鸡垂头丧气拾起一件金器。“我们是来找那艘船的,结果找到这么大堆金银珠宝,要是月宫九龙舫没在这里,我们该上哪儿找去?”

    田鸡越说越焦躁,重重一脚把金器踢向远处。

    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金器被凭空弹了回来,田鸡木讷的愣在原地,嘴角蠕动几下惊慌失措看向我们:“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我诧异问。

    田鸡有些语无伦次,重新拾起一件金器向着前方重重扔出去,又是一声撞击声,金器竟然再一次被弹了回来,在火光中我吃惊的看见一道光晕在金器撞击的地方闪耀。

    在一览无遗的眼见荡起一圈圈稍纵即逝的涟漪。

    “这前面好像有东西!”田鸡震惊不已。

    他低头看着黄金罗盘小心翼翼继续往前移动,伸出手摸向刚才光晕闪耀的地方。

    “别去……”

    我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正想提醒田鸡,可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经触摸到光晕出现的地方,但瞬间一道光亮在他手心处绽亮,田鸡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猛然被弹了回来。

    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随着光晕猛然向四方扩散,我们猝不及防全都被掀翻在地,田鸡的身体重重撞在堆积如山的金器上,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那道冲击力瞬间把堆砌的金器冲散的满地都是。

    我们连忙把田鸡搀扶起来,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看样子伤的不轻,田鸡气都喘不上来气,尝试了几下对我们摇手,示意他根本站不起来,我们扶着他依靠金器坐下。

    “这里有一道我们看不见的屏障。”宫爵望着前方说。

    “一直以来关于祖神的传闻中,秦帝在朝歌看见祖神时,以及应家先祖被带走时,都不约而同提及祖神是凭空出现。”叶九卿蹲在田鸡身边,脱下衣服帮他垫头。“祖神的身形高大如同巨人,为什么一直以来关于祖神的记载却没有呢,就是因为凭空出现这四个字,可见祖神能具有隐身的能力。”

    “前,前面有东西,我,我触碰,触碰到了,但是就像是被电,电击一样,感觉身体被重物猛然捶打一下。”田鸡气喘吁吁说。

    我随便拾起一件东西用力扔过去,撞击的地方又一闪而过出现光晕,从田鸡的伤势看,这道屏障具有极其强大的威力,如果我还有毁灭之力的话,还敢尝试一下。

    “我去。”宫爵站起身说。

    “已经伤了一个,万一你再有事怎么办?”薛心柔阻止。

    “能设下这道屏障的只有可能是白古,目的显而易见,就是防止任何人发现和靠近,但这个限制应该不会针对月宫九龙舫上的人。”宫爵声音坚定说。“如果我就是那艘船上的人,应该不会受到攻击。”

    我们相互对视,宫爵所说仅仅是她的猜想,田鸡身手那么好都伤成这样,如若宫爵猜错的话,我真担心她承受不住屏障上扩散的冲击力。

    我正想劝阻,宫爵态度异常坚定:“都到了这里,总不能就这么等着,如果连我都不行的话,相信就再没有人能做到。”

    “你小心点。”我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点头。

    宫爵向屏障的地方走去,她虽然态度坚定,可看她如履薄冰的步伐就知道,她其实心里也没有丝毫把握,直到宫爵站到田鸡被震开的地方,犹豫了半天才缓缓抬起手。

    我们在后面目不转睛注视着她,我的心随着宫爵的手慢慢提起,她偏着头紧咬嘴唇不敢去看前方,张开的五指颤巍巍向前伸,当宫爵的指尖出现光晕那刻,顷刻间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劲的冲击力从她站立的地方,猛然间像四周扩散,那些高高堆砌的金银珠宝瞬间被冲击的一片狼藉。

    我们在冲击中东倒西歪,即便距离很远也全都跌倒在地,那股强势的冲击力快速的在整个神殿中波及,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之前那些还堆放整齐的金银珠宝,如今全都散落一地。

    我心里担心宫爵,和其他人站起来时,看见宫爵竟然安然无恙站立在原地,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目光落在宫爵手掌的位置,一直稍纵即逝的光晕这一次在她手心地方开始聚积明亮。

    就如同一张被点燃的纸,在宫爵触及的地方,那光亮慢慢裂开,向四周缓缓的扩展放大,速度也越来越快,随着白光的逐渐强烈,笼罩在我们眼前的屏障开始消失。

    然后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震撼无比的微微张开嘴,目睹着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

    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帘中的是一双拳头大小,光晕在上面流动并且随着火光明暗的眼睛,斜竖的眼脸下,金黄色的眼球正中,竖成一条缝的瞳孔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在摇曳的火光中,那眼睛透过黑暗没有丝毫眨动,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神殿中的我们。

    然后出现的是一条粗壮且长的身体,腹部看上去像是一条蛇,但却有如同鱼的鳞片覆盖在上面,就在那双令人畏惧的眼睛下面,是一只五指张开的利爪,尖锐的爪尖倒影火光折射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随着消散的屏障,我的视线慢慢往上抬,那竟然是一条完整的羽龙,即便之前我们在神殿的外面看见过龙骸,而且在神域的时候我也见识过这种神奇的生物,但如此之近的观望还是第一次,那种震撼溢于言表。

    眼前这条羽龙,说不清到底像什么,它似乎具有九种动物的特征,我噤若寒蝉的站立在下面,能清楚的看见金光闪闪的龙鳞,还有龙嘴旁边的须髯,颔下是如同明珠突出的双目,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两条招展的双翅,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渐渐我们终于看清,就在我们眼前八条姿态不一的羽龙一动不动威严的注视着我们,对于龙伯国主来说,这不过是归墟神族创造的一种生物而已,但毕竟现在我更多的更像是顾朝歌,在我的记忆和认知中,面前是八条传闻中的神兽。

    那一刻我多少还是被震撼到,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惶恐,很难用言语去描述那八龙一起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只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谦卑。

    等到屏障彻底的消失,站在最前面的宫爵完全呆滞,我想她也同样被震撼到。

    嗷!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感觉心弦像是被拨动,手指不由自主惶恐的抖动一下,八条一直静立不动的羽龙,纷纷仰头发出长啸,缓慢的从地上直立起身体,舒展开巨大的双翅,随着它们羽翅的起伏,神殿里的火光在强劲的风中摇曳。

    顷刻间羽龙硕大的影子把我们笼罩在黑暗中,我下意识向前一步,挡在其他人的身前,一般这个动作都是由田鸡来做的,可如今他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

    突然想到宫爵,她距离那八条被唤醒的羽龙近在咫尺,我在身后喊叫着她名字,提醒她赶紧退回来,我刚发出声音,八条舒展身体的羽龙不约而同迅猛的转头俯视我们。

    传闻中的龙虽然神圣,但同样也是危险可怕的生物,华夏把龙敬奉为图腾,我想并非是因为龙的神性,而是龙的凶猛,它们狰狞的面目中,那双金黄色的眼睑变的尤为凌厉。

    冲着我们站立的方向同时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我开始攥紧拳头,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保护其他人的方式,可就在羽龙被激怒的那刻,一直纹丝不动站立的宫爵缓缓抬起手。

    羽龙的注意力瞬间被宫爵所吸引,不约而同注视面前的她,最中间的那条羽龙慢慢把头探下来,我从侧面看见宫爵竟然步伐轻缓向前走了几步后停住,然后抬头坦然从容注视着羽龙,那庞然大物的神物一动不动和宫爵对视,然后身体犹如崩塌的山慢慢压下来,巨大的龙头距离宫爵近在咫尺,以至于羽龙的呼吸都能吹拂起宫爵的衣衫。

    宫爵的手再往前移动少许,龙头警觉的向后缩,宫爵停住动作,羽龙僵持了片刻后,头又缓缓向前移动。

    宫爵回头看看我们,她神情坚定向是做出什么决定,等她头转过去,他悬停在半空中的手又往前伸出,而这一次他竟然向羽龙触摸过去。

    羽龙竟然没有被触怒也没有闪避,当宫爵的手触碰到羽龙的瞬间,羽龙金黄色的瞳孔,立刻变成一条缝。

    宫爵和羽龙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站立,一人一龙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矗立在神殿中,我们连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惊扰到羽龙,而危及宫爵安危。

    不知过了多久,宫爵的手才从羽龙的龙头松开,感觉她好像很平静和从容,就在那一刻,我们震惊的看见,八条羽龙几乎是同时,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前爪一曲,巨大的身体匍匐在宫爵的身前,高高昂起的龙头也恭敬谦卑的低下。

    我舔舐一下嘴唇,知道这些羽龙已经认出站立在它们面前的是归墟女王,这就是归墟神族与生俱来的神力,可以操控任何创造出来的生物。

    当羽龙向宫爵膜拜的那刻,我听到金属并牵扯的声音,这才注意到每条羽龙身上被套着的金色链条,随着这些链条被扯动,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久久回荡在神殿中。

    我目光追逐着金色链条,之前消失的屏障又一次出现,这一次是随着链条快速的蔓延,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仰起。

    一艘巨大的船渐渐出现在我们视线中,那是一艘很古远的船,大的超乎我们想象,船的华丽更是让人惊叹,在火光的辉映下,闪耀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金光,璀璨的宝石点缀其上,流光溢彩中勾画出巨船金碧辉煌的轮廓。

    月宫九龙舫!

    上一次我见到这艘船还是几千年前,如今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好像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我还记得这艘船是如何从归墟神国出现,又是如何翱翔在天空,以及最后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长时间,当月宫九龙舫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时,心里有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

    其他人完全被震撼到,就连靠在地上的田鸡都在薛心柔搀扶下,支撑着身体震惊无比的站立起来,我猜想他们每一个人,在自己脑海中都曾经幻想过这艘船的样子,以及找到月宫九龙舫时候的场面,但真到到这一刻来临时,他们应该和我一样,脑子里更多的却是一片空白。

    八条羽龙左右散开,让出一条通往月宫九龙舫的路,宫爵反而一时间不知所措,转身看向我,目光在征询我的意见,我忽然有些错愕,自从我知道真相后,一直试图不愿意去想最后的结局。

    我选择逃避去面对和宫爵之间的关系,我甚至发现自己在刻意的拖延找到月宫九龙舫的时间,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如今月宫九龙舫就在眼前,我的使命和承诺以及几千年的追逐触手可及,但我偏偏却乱了方寸。

    “你还有机会!”叶九卿忽然从身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臂。

    “什么机会?”

    “你可以避免不好的结局。”叶九卿说。

    “怎么避免?”

    “抹去我们所有人的记忆,就在现在,让我们彻彻底底忘掉关于这艘船的一切。”

    ……

    这何尝不是一个办法,至少我能继续自欺欺人的隐瞒下去,可如今我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在铲除那些树藤的时候,我耗费掉最后的毁灭之力。

    “晚了……”我看着叶九卿叹息一声,但很快摇摇头。“即便我还有这样的能力,我也不会这样做。”

    “我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可我不想看着你和宫爵中,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叶九卿的声音透着无助的哀求,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

    “我追逐了几千年就是为了终结一切,而宫爵何尝不是,我若是抹去她的记忆,她会永远浑浑噩噩活下去,是的,至少这样我和她会永远相安无事,但这对她不公平,有些事必须要去面对的,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选择逃避,可我发现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深吸一口气对叶九卿说。“即便我现在抹去宫爵的记忆,如若她有一天记起所有的真相,不管她是否会和我反目成仇,我都相信她只会更加怨恨我。”

    说到这里我神情坚定的对宫爵点头,她抿着嘴迟疑了一下后,向月宫九龙舫走去,我们跟着她身后,当我踏上月宫九龙舫的那一刻,忽然间感觉脑海里出现很多支离破碎的记忆。

    这些记忆很凌乱,但却快速的开始拼凑并且逐渐连贯,卓明风他们告诉过我,失去的记忆会在我找到月宫九龙舫的时候被重新找回。

    我这几千年来经历的一切正快速的填充到我空白的脑海中,每往前走一步,我的步伐也随之变的愈发坚定,等我登上月宫九龙舫时,我已经完完全全记起被遗忘的一切。

    我走在最后,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身前的那些人,我又变的果断和冷漠,这些无谓的人曾经在我眼里是那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我用阴郁的眼神扫视着这艘令我无比仇视的船,拳头不知不觉中握紧。

    呼之欲出的毁灭之力重新萦绕在我全身,我犹如不可一世的神蔑视看见的一切。

    “你怎么了?干嘛阴沉着脸?”

    那个叫叶知秋的女人握着我胳臂,神情有些担心的望着我,我久久凝视着她,目光中透着轻蔑,一个凡人竟然胆敢触碰我的身体……

    我居然在犹豫,这是我根本不该有的情绪,我应该不假思索的让她在我面前彻底的消失,让她知道挑衅神的代价,可我居然迟迟下不了手。

    脑海中闪过她小时候的样子,牵着我衣角跟在我身后,那时的她目光中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亦如现在这样,我竟然还会为了不让她哭而想方设法去哄她开心,甚至为了她去做一些荒唐幼稚的事,比如给她讲故事,给她掏鸟窝……

    我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软弱?变的这样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为什么我脑海里还有一个叫顾朝歌的人存在,那人好像占据了我的思绪和记忆,甚至在控制我的情绪。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话的人声音好熟悉,我转头时候看见那张让我疑惑的脸:“你居然还活着?”

    叶九卿一怔,他用惶恐的目光注视着我,对!这才是我习惯的别人看我的眼神,站在我面前这个人,我应该不止一次想要杀掉他才对,因为他知道的太多。

    “朝歌?”叶九卿用不太确定的声音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的思绪被这两个字搅乱,瞬间像是被另一个人所替代,我心烦意乱揉了揉额头,脑海中似乎有两个不同的自己存在,一个是我熟悉和习惯的龙伯国主,而另一个是令人厌恶软弱的人,那人的名字好像叫朝歌。

    我的记忆中好像有一处分支,记载着一段光怪陆离的过往,而这段过往竟然和我眼前这群人交织在一起,我居然和一群凡人做过这么多的事,我甚至还救过他们的命,多么可笑的事,我居然会怜悯凡人的生死……

    不,他们也救过我!

    我越想越错乱,这段短暂的记忆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几年,在我漫长的一生中微不足道,可偏偏却明显影响到我,让我难以再像之前那样果断坚定。

    “朝歌,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旁边传来的声音让我猛然一惊,这个声音曾经铭刻在我脑海中,是我憎恨和厌恶的根源,我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时,自己竟然被惊讶到。

    归墟女王竟然就站在我面前,多少年了?从我离开雪域那天算起,到现在应该有万年之久,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复仇,还有什么比亲手杀掉归墟神族的国主更让人兴奋的事,我记得她的父王就是被我砍下头颅的。

    她居然敢肆无忌惮的站在我面前,我眉头微微一皱,低头看见她的手竟然也握住我胳臂,她的举动让我短暂的震惊,渺小的归墟神族在我面前躲都来不及,她竟然敢触碰我的身体。

    我猛然抬头双目溅火直视着她,我居然只是直视着她……

    而且这种充满杀戮的冷酷也仅仅是一闪而过,我猛然一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对这种接触习以为常,被归墟女王触碰的身体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让我思绪瞬间变的凌乱,记忆又回到那条分支上,感觉身体在被那个叫顾朝歌的人占据,可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不排斥,好像那个人就是我一般。

    也就在被归墟女王触碰到身体那刻,我忽然想起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让我更加熟悉和习惯的名字。

    宫爵!

    这个名字在我记忆的分支中无所不在,好像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这个名字牵连在一起,我沉浸在那段并不该属于我的记忆中,让我惊诧不已的是。

    面前这个叫宫爵的归墟女王居然救过我,而且还不止一次,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也救过她,那段记忆的分支中,我有一大半时间是和她生死与共渡过,多么荒谬可笑的过往,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胸口隐隐作痛,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二十年前的罗布泊,那时的记忆中透着身体的阵痛,尖锐的长剑从我胸口穿过,我看见那双透着无法平复仇恨的眼睛,可偏偏是这双眼睛让我平静,是的,这才是我熟知和习以为常的眼神,而不该是现在,她那充满关切和担忧的目光。

    就是她用长剑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居然被渺小的归墟神族所伤,这就是我软弱和无能的代价,我竟然可笑到试图去化解龙伯和归墟之间的仇恨。

    在我濒死前那刻,致命的伤激发了体力的毁灭之力,我把归墟女王击飞出去,那个时候我原本是有机会除掉她的,而且月宫九龙舫就在我视线之中,我竟然错过了距离那艘船最近的机会。

    我伤的太重,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摧毁月宫九龙舫,而归墟女王挣扎着从地上站立起来,我无法向她发动第二次攻击,千钧一发之际,她启动了月宫九龙舫,我眼睁睁看着那艘船再一次消失在我视线中。

    记忆里她偏偏倒倒走进玉棺,那是归墟人永生的关键,归墟神族利用玉棺来恢复生命,让自己衰老的身体重新回到婴儿,再在玉棺中长大,但仅仅是身体的变化,记忆会一直保存下去。

    归墟女王被我伤的太重,她是希望用玉棺让自己活下去,而我何尝不是命悬一线,支撑着身体爬到玉棺中,然后看着自己身体犹如返老还童一般快速的变成婴儿,身上的伤势也随之恢复,原本我很快就能重新从玉棺中出来,谁知道归墟女王在进入玉棺之前启动了共鸣地点遗迹的毁灭装置。

    在足以摧毁一切的爆炸中,我和她的玉棺也受到强烈巨大的冲击,我们身体的修复被中断,同时记忆和力量也随之消失。

    我终于记起了一切,原来这就是我出现那段记忆分支的原因。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归墟女王,我如今能轻而易举杀掉她,但偏偏那段记忆分支在一直干扰和左右我的思绪,我分不清到底是龙伯国主还是顾朝歌,同时我也无法去判断,站在我面前的是归墟女王,还是那个和我生死与共的宫爵。

    我嘴角蠕动了很久:“我,我没事……”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的回答,如此的顺理成章,如此的习以为常,我居然会为要不要除掉一个凡人去犹豫,甚至会为该不该杀掉一个归墟神族去纠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这样。

    目光落在叶九卿身上,他伸手把宫爵拉到身后,然后用惶恐畏惧的眼神注视着我,他的目光让我很熟悉,这是凡人对我的敬畏,这样的目光才能让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

    我原本该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不屑一顾才对,可在那段记忆的分支中,他却不止一次以身犯险挡在我身前,如果不是他,我应该早就不存在,为什么这个渺小的凡人让我如此纠结和羁绊,从他眼神中,我觉察到他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叫着顾朝歌的名字。

    这个名字似乎对我有一种魔力,总是能把我从冷酷的杀戮中一次又一次拉回到那段记忆的分支中,在这段记忆里我却能得从来不曾有过的平息。

    月宫九龙舫船舱的门开启,我凌乱的思绪立刻凝固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从船舱中走出来,我认出他就是从神域中逃离的六个归墟祭司之一的白古。

    归墟女王破除护佑月宫九龙舫的屏障,同时也唤醒了这艘一直在沉睡中的船,包括在船上休眠的白古。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古也认出了我,从他声音中我竟然没听出畏惧,我注视着他手中的另一把归墟权杖,上面的晶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那是完成充能的那块晶石。

    白古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他对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这反而让我变的踏实,至少这样的眼神才能让我拼除杂念,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举起手中的归墟权杖,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架势,他的动作落在我眼里有些可笑和荒唐,但更多的却是挑衅,他终于让我又重新感到杀戮的快感,是的,这才是真正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杀伐的欢愉。

    可就在我抬手的那刻,宫爵竟然挡在我和白古的中间,看着归墟女王的背影,刚刚在心底被唤起的杀意瞬间荡然无存,我发现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驾控毁灭之力,好像心中多了太多的牵绊和顾忌,我竟然在担心会伤到她,但更让我吃惊的是,归墟女王竟然会挡在我前面,她分明是试图想要去保护我,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和我一样茫然的还有对面的白古,他看了宫爵一眼,瞪大眼睛彷徨的来回注视我和宫爵,但最终还是恭敬的跪拜在她面前:“女王。”

    ……

    这一次茫然的是宫爵,她站着嘴吃惊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白古:“你,你在叫我?”

    白古抬头表情更加愕然:“月宫九龙舫在王恭厂遭遇伏击,危急之际,女王命我赶往最后一处龙脉之地,修建晶石充能所需的船坞,自此我和女王便失去联系,直到二十年前,这艘船才飞临龙脉神殿,我也是那个时候被唤醒,但在船上并没有发现女王,本想离开神殿找寻女王下落,可女王曾经有命,必须确保晶石完成充能,白古不敢有所差错,一直留守在此等候女王归来。”

    “等会,你,你叫我女王?!”

    “您,您记不起自己是谁?”

    宫爵茫然的摇头,用陌生的眼色看着白古:“你认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月宫九龙舫上,看见女王留下的铠甲,上面蕴藏着女王您的记忆,我推测女王一定是遭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才会把记忆留在黑甲之中保存,您只要穿上铠甲便能记起一切。”

    宫爵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询问铠甲在什么地方,白古起身举起太古权杖,一道强光顷刻间萦绕在宫爵的身上,我不动如山站立在原地,其他人被那道强光照射的睁不开眼睛。

    等到光亮退散,站在我和白古中间的宫爵,已经是一袭黑甲加身,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闪过一丝害怕,这让我有些惊愕,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会害怕,而且还是在这些不堪一击的凡人和归墟神族面前,甚至我还发现,让我害怕的竟然是怕宫爵知道真相。

    宫爵屹立在原地,犹如一尊雕像一般,她站立的时间越长,我心往下沉的越多,白古从身上拿出一顶半月形的王冠,围绕头冠一圈是九条羽龙,每条羽龙身上都以璀璨明亮的宝石装饰,尖端则是一颗绚丽的明珠,在灯火的映照下璀璨夺目,异常威严华丽,再一次跪在宫爵的面前。

    那顶王冠我太熟悉,那是归墟神族的王冠,只会戴在国主的头上,象征着归墟神族至高无上的神权。

    我看见宫爵的手抬起,触摸到王冠的那刻,她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并没有戴到头上,而是紧紧拽在手中,身体慢慢转向我,对于归墟神族,我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蔑视,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不敢和她对视。

    “宫爵,你穿这身铠甲好威风。”薛心柔站到宫爵身边,一脸吃惊。

    “就是,没瞧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还是什么女王。”叶知秋也走过去,还用手触摸着黑甲。“快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宫爵穿这套黑甲简直太合适不过,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田鸡捂着胸口也被震惊到。

    只有叶九卿在旁边一脸紧张来回注视着我和宫爵,我看不见她头盔下的脸,也不知道此刻她是什么表情,直到宫爵站正身子面对我,缓缓取下头盔时,她又恢复了我熟知的样子,三千青丝垂落在铠甲上,肩若削成,秋水为神玉为骨,持剑而立英姿飒爽翩若惊鸿。

    只是目光是那样凝重和空洞,久久凝望着我:“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我舔舐一下嘴唇,默默点头,好像是习以为常的动作,我居然会在一个归墟神族面前无言以对。

    “当我告诉你,我看见的那些幻像时,为什么你不对我说实话。”宫爵举起手中的王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如何屠戮我的族人,如何摧毁我的神国,又是如何……如何砍下我父王的头颅!”

    站在宫爵身边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看向我,叶知秋一脸惊愕:“宫爵,你在说什么,他是朝歌啊。”

    “那些都是祖神做的事,和朝歌没有关系,他不过是祖神创造出来的异巫而已。”田鸡说。

    “祖神……”宫爵惨然一笑,目不转睛盯着我。“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无法进入魔国高塔吗?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才能开启魔国神门吗?祖神,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祖神!”

    “什么?!”薛心柔张大嘴。

    “朝歌,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傻愣着。”田鸡有些慌乱。

    “你隐瞒了这么久,到现在还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他们?”宫爵步步紧逼。

    我竟然不敢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我一咬牙努力让自己变的冷漠。

    “神是不会陨落的,我就是神。”我面无表情声音也随之变的冰冷。“我就是神域中的龙伯国主,也就是你们一直称之为祖神的神!”

    ……

    所有人再一次怔住,用陌生的眼神注视着我,全都微微张着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般。

    “壁画,长生仙宫中那些壁画所记载的一切,那,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人,就,就是你?”叶知秋大吃一惊。

    我用沉默回答她,或者说我始终没有找到理直气壮去承认这一切的理由。

    “你,你带领祖神大军摧毁神域,还屠戮了宫爵的神国……”薛心柔一脸惶恐,但始终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啊?”

    “因为他在复仇,这不是一句对错能解释清楚的。”叶九卿在旁边重重叹息一声。“宫爵,你听我说,龙伯和归墟之间的仇恨远比你知道的要早,朝歌的先祖就是被归墟屠戮,才逃离到雪域,你所经历的浩劫,其实很早以前就被你的祖辈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我们这个世界中有个说法,叫因果报应,所有的果皆源于因,你,你也不能全怪他。”

    “爸?!”叶知秋吃惊的看向叶九卿。“您竟然知道?”

    “所以你才会带领龙伯大军席卷神域,屠戮所有的神族,包括归墟,甚至砍下我父王的头颅,并且把血染的王冠送回归墟神国,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们?”宫爵声音愈发的凌厉。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归墟神族曾经对我先辈做过的,每一个龙伯人的血液中都流淌着这份仇恨和耻辱,历代龙伯国主都期盼着能重新踏入神域复仇的那一天,只不过这件事被我完成而已。”我直视宫爵不置可否回答。“只有还有一个龙伯神族活着,这场复仇都不会终止。”

    宫爵目光冰冷,动作缓慢但却异常坚定的拔出长剑,抬起的剑尖指向我胸口,她的动作让我想起熟悉的一切,终于我又和她刀剑相见。

    “宫爵,你这是干什么?!”田鸡捂着胸口,吃力的按住宫爵的手。“他是朝歌啊,你难道要对自己的朋友下手?”

    “他救过我们每一个人,你真打算和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反目成仇?”叶知秋也拉住宫爵。

    “朝歌,你倒是说句话啊!”薛心柔焦急万分。

    我并不惧怕宫爵以及她手中的长剑,以我现在驾驭的毁灭之力,她在我面前柔弱的不堪一击,若是以前,任何一个归墟神族胆敢在我面前以剑相指,结果肯定是灰飞烟灭。

    可我如今虽然记起过往的一切,但我却始终无法变成那个杀伐果断的龙伯国主,原本对于我来说,杀戮才是最简单的事,但现在却变的如此沉重。

    我一边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一边直直走到宫爵的面前,裸露的胸膛上有醒目的伤痕,如今就抵在她剑尖上。

    “记得吗,二十年前,我在罗布泊时试图想要和你化解这段仇恨,你就是用这把剑穿透我身体,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我,是的,我屠戮了你的族人,也摧毁了你的神国,还亲手杀掉你父王,你做什么都合情合理,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做的一切,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也是归墟神族亏欠龙伯的血债。”

    我停顿一下,面无惧色看着宫爵,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二十年前因为我的幼稚和可笑,换来胸口这道伤痕,如今我依旧站在你面前,我用同样的话问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束这一切。”我从容不迫对宫爵继续说。“龙伯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救过我的命,如今我站在你面前,这一剑我不躲,你要是想要复仇尽管动手。”

    宫爵举剑的手纹丝不动,亦如当初她刺入我身体时候一样坚决,我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了她,如果她动手,那将注定龙伯和归墟之间的仇恨将会永远延续下去。

    我如果是她,会毫不迟疑的刺入我身体,毕竟对于宫爵来说,我做的一切是她挥之不去的伤痛和悲愤。

    田鸡完全不管自己身受重伤,双手死死抓住宫爵,可如今的宫爵已经是恢复神力的归墟女王,田鸡在她面前一样的渺小,任凭田鸡如何用力,宫爵的手没有丝毫动摇。

    田鸡吃力的站到我面前,用他的胸口挡住我面前的剑:“宫爵,咱们一路走到今天,命是拴在一起的,今天你要是想动手,就先从我身上刺过去。”

    “我不认识什么归墟女王,也不知道谁是龙伯国主,我只知道你是喜欢和我抬杠的宫爵,而他是顾朝歌,我们大家一同生死与共,你真忍心向朋友动手?!”叶知秋竟然一把抓住剑刃,鲜血顿时从她指缝中流淌出来。

    “叶叔说的对,这根本不是一句对错能解释清楚的,与其让仇恨持续下去,为什么不能化解呢?”薛心柔并肩和田鸡站在一起。“我很庆幸认识你们这些朋友,如果今天你要朝歌反目成仇,那就从我们开始。”

    “让开!”我声音低沉呵斥身前的人。

    “不让!”田鸡执拗的回答。

    宫爵持剑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如磐石,余光瞟向叶知秋滴落在地上的鲜血,有些慌乱。

    “你们是归墟祭司的后裔?!”一直站在远处的白古声音阴沉,他应该是觉察到叶知秋和田鸡身上有归墟血脉。

    “对,我们是归墟神族的后裔,我们能和龙伯国主成为朋友,说明任何事都是可以改变的,包括仇恨,为什么你非要让仇恨延续下去。”叶知秋愤愤不平问。

    “归墟后裔竟然帮着龙伯国主,留你们何用!”

    白古勃然大怒,手中归墟权杖一挥,一道光束穿透过来,我一直和宫爵对持,完全没有防备白古会对其他人下手,等我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光束穿透叶知秋的身体。

    叶知秋一个凡人又岂能抵御归墟神器的威力,她整个人一怔,的大吃一惊,在她倒下的那刻,上去搀扶住她的身体,叶知秋无力的倒在我怀中,不停蠕动嘴角,连最后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知秋,你看着我!”我叫她的名字,声音透着无助的慌乱,忽然她胸口大片大片的殷红浸透出衣衫,犹如一朵绽放的花朵鲜艳的盛开,我只感觉怀中用温暖的潮湿在流动,直到最后叶知秋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在我怀中闭上眼睛,我紧紧抱住她有一种身体被抽空的呆滞,我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再没有人回应我。

    叶九卿整个人哀伤的愣住,顿时双目溅火,怒不可歇冲向白古。

    “不要!”我大声喊。

    可白古手中归墟权杖发出的光束再一次穿透叶九卿的身体,我看见他重重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大片的血泊从他身体四周流淌出来。

    血腥的味道让我变的暴戾,起身的时候浑身被叶知秋的鲜血染红,我仰头大喊一声,心中一直被克制的杀戮瞬间爆发出来,抬手把所有的毁灭之力挥击到白古身上。

    毁灭之力下不知道摧毁了多少神族,我原本是打算放下仇恨的,可如今所有潜藏的狂暴全都被释放出来,眼睁睁看着叶知秋和叶九卿死在我面前,那种伤痛重新点燃我复仇的杀戮。

    白古竟然没有丝毫惧怕,举起太古权杖,上面穿透出炽亮的光芒,竟然和我的毁灭之力不相上下,我这才意识到,难怪白古有恃无恐,晶石上有经过几千年充能的威力,足以和我的毁灭之力抗衡。

    我全力以赴竟然无法压制晶石的威力,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女王,您还等什么,他现在的毁灭之力已经被控制,动手啊,杀掉他为神族复仇!”

    宫爵就站在我身边,她手中的剑依旧举着,白古说的没错,我现在根本没有防备宫爵的能力,她完全有机会给我致命一击。

    宫爵的剑缓缓指向我,剑迅猛的刺过来。

    当!

    剑尖没入船身之中,宫爵深吸一口气对白古说:“够了,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是终极,过去的林林总总我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到此结束吧。”

    “女王!”白古大吃一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忍辱偷生几千年,就是为了等待复仇的这一天,您是归墟女王,难道你忘了归墟神族是怎么被屠戮的吗?”

    “我没忘,正因为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才要终结这一切,归墟和龙伯的仇恨如果延续下去,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宫爵声音坚定从容。“而且就算复仇又能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是不可能再更改的,只会让仇恨愈发的深刻。”

    “不,我找到可以改变一切的办法。”白古一边和我僵持一边对宫爵说。

    “什么办法?”宫爵问。

    “我们带走的五件神器,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只要组合五件神器,再利用完成充能晶石所蕴藏的能力,黄金罗盘的指针其实是时间的刻度,我们可以回到神域浩劫发生之前,在龙伯神族离开雪域之前摧毁他们。”

    宫爵一愣,就连我都大吃一惊,这就意味着宫爵可以挽救整个神域,同时也能一举歼灭所有龙伯神族,这个办法对她说根本无法回绝。

    白古另一只手抬起,我们带来的归墟神器立刻被他吸过去,很快组合在一起:“杀掉他!他身上的毁灭之力是启动神器的关键,只要杀掉他,我们就能改变一切!”

    宫爵矗立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缓缓摇头:“不,过去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再回到过去无非是另一场杀戮,或许我们能阻止神域的浩劫,可谁又能保证,在经过几千年或者几万年,龙伯神族不会再一次复仇呢,这只会让仇恨永远的持续下去。”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根本不配当归墟女王,你也愧对那些惨死的族人,不过不要紧,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完成。”白古说完把晶石的能力灌注在神器上,并且转动黄金罗盘启动神器。

    我低估了晶石的威力,竟然是毁灭之力无法抵御的,白古剩下最后一步,就是杀掉我利用毁灭之地回到过去,他倾尽全力发动晶石的能力,散发出来的光束瞬间变的更加强大。

    我完全无法抵挡,眼看要击中我身体的瞬间,宫爵突然冲到我面前,光束击中她的身体,即便有黑甲的抵御,但她同样也承受不住晶石的威力,她的身体连同黑甲被击穿,看着身边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倒在我面前,我心像是彻底被掏空。

    “为什么要替我挡!”我紧紧抱着宫爵声音无助的哀嚎。

    “即,即便回到过,过去,我,我面对你,你的时候,也,也无法和,和你反,反目成仇,我,我怎么能和,和答,答应过要照顾我,我的人,兵,兵戈相见……”宫爵气若游丝,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用尽最后的气力对我说。“答,答应我,你,你是顾,顾朝歌,永,永远都是顾,顾朝歌……”

    我终于还是没能,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完全说不出话,紧紧抱住宫爵不住的点头。

    “兄弟。”田鸡的手拍在我肩头,我泪流满面的抬头看向他,田鸡居然笑的很从容。“我先走一步了,答应我,别让那王八蛋得逞。”

    我心里一惊,那短短二十年多年的记忆分支,让我变的软弱,我最不愿,也不敢去面对和承受的就是生离死别,在这里有太多的人离我而去,我再也承受不起身边的朋友和亲人的逝去,我试图去抓住田鸡,可却和他擦肩而过。

    田鸡捂住胸口的手低垂下去,拽紧拳头向白古冲过去,一个凡人向神发起了挑战,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无畏,即便是以卵击石,可田鸡依旧义无反顾。

    白古轻蔑的注视着田鸡,好像看着一只蝼蚁,田鸡大喊一声,拼尽全力蹬地,整个人高高跃起,挥舞着拳头向白古挥击过去,白古正想抬手,忽然一旁的薛心柔冲过去,把已经启动的神器扔给我。

    白古大吃一惊,一道光束穿透薛心柔的身体,我这才明白,田鸡和薛心柔是声东击西,想要阻止白古回到过去,但这个计划的代价就是生命,我看着薛心柔倒在血泊中,心像是又被插了一刀。

    白古注意力全在神器上,等他转身田鸡已经近在咫尺,他还没有来得及挥动归墟权杖,田鸡石破惊天的一拳重重击打在白古手腕上。

    白古从未正视过一个凡人,可直到这拳落在他身上时,不可一世的白古竟然身体微微往下一沉,我都没有想到,田鸡竟然以凡人之力击落了白古手中的归墟权杖,并且顺势扔给我,白古恼怒成休重重一掌击打在田鸡胸口,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田鸡竟然没有被震飞出去,双手竟然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锢住白古身体。

    任凭白古如何击打,田鸡已经气绝身亡,但依旧没有松开,我看着田鸡后背不断凸起的断骨,感觉自己的心完全被撕裂,他们每一个人为了我,都用自己的生命向我诠释什么叫肝胆相照的朋友。

    而我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面前已经启动的神器随着黄金罗盘指针的转动,我已经感到时间在开始倒流。

    “你以为靠这些凡人就能阻止我?”白古甩不开田鸡,但趾高气昂说。“没用的,我们很快就会再一次见到,不过那个时候,龙伯神族会彻底的被剿灭在神域。”

    “几千年的追逐就为了复仇的杀戮,你认为这样值得吗?”我抱着在怀中已经冰冷的宫爵,麻木的看着白古。“曾经我看着追随我不离不弃几千年的朋友,在我眼前灰飞烟灭,我无能为力,如今看着这些和我生死与共的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同样也无能为力,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去复仇,我只想为这些朋友做一些事。”

    我说完把毁灭之力灌注在神器上,白古像是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一脸惶恐的想要说什么,可我已经坚定的转动了黄金罗盘。

    毁灭之力和晶石的能力交织在一起,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我和整个龙脉神殿被吞噬其中。

    ……

    我突然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在一片白光中快速的坠落,直到前方出现一抹黑色,越来越浓重,把我彻底的淹没进去,我在那片黑暗中闭上眼睛,直到耳边渐渐响起爆竹的声音。

    感觉身体有些冰冷,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立在一座腐朽的棺椁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手电筒,光亮穿过棺椁,我正好看见里面的尸骸,骷髅头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阴森森盯着我。

    脚下一滑,手电掉落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电,就听见头顶传来咒骂声。

    “你怕啥,没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几根骨头,又不会爬起来咬你两口,别像个娘们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动的东西都装到袋里。”

    我举起手电光向上照射,看见额头上还流淌着血的将军,正横眉冷对居高临下盯着我。

    我突然笑了,原来他骂人的样子是这样让我怀念:“我想你了……”

    将军在上面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踢了几脚泥土下来,骂骂咧咧走开:“王八犊子,嘴还硬实,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我轻车熟路把下面的东西装进麻袋,就坐在棺椁上仰头看着上面的盗洞,叶九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上面,盯着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问。

    “真不怕死?”

    我之前回答的干脆,回了叶九卿一句男儿到死心如铁。

    可这一次我却一脸沉静:“怕,怕的很,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朋友没认识,这一次我是为他们活着的,所以我不能死。”

    叶九卿在上面皱眉看着我,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小孩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还是摇头笑了笑,扔下一个白馍:“你叫什么名字?”

    我接住白馍沉默了片刻,我答应过所有人,我要成为他们心中的那个人,抬头傲气的回答:“小爷叫顾朝歌。”

    叶九卿在上面乐呵的笑出声:“顾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是个好名字,能爬上来就跟我走。”

    一根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我坐在破碎的棺椁上慢条斯理吃着白馍,看着在眼前晃动的绳子,我想到那些羁绊牵挂的人留在我脑海中的样子,不由自主淡淡一笑,从这一刻起,从那根绳子爬出来的我将重新开启一段惊险、神秘而且匪夷所思离奇的传奇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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