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良人

    “啊……”

    江影月和沈紫涵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声音比那三根香爆裂落地还大了不少。

    “闭嘴！”老邱头目光不善的望了眼大惊失色的江影月和沈紫涵，声音低沉，明显有了些不满，吓得她们二人刚刚惊叫出声就强忍了下来。

    “场面有点出乎预料，但并不是失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邱头收起地图四角的那四张黄符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表情十分严肃，但是过了一会儿后，他紧皱的眉头又渐渐舒展。

    老邱头走到檀玄朝着檀玄拱了拱手，略带愧疚地说道：“檀先生，实在抱歉，老道我学艺不精，能力有限，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檀玄的脸色没有荡起什么波澜，看了看地图上那些已经碎的快要成粉末的檀香后撇了撇嘴，“少和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学艺不精也是对不起你师父，和我有什么关系，说说吧，有什么发现？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老邱头苦笑了两声，拾起地上的地图抖了两下，然后折好收回到他的黄包之内，接着又把其它东西也都拾掇起来，等一起收拾妥当后才和檀玄说道：“檀先生，这个江明城死后没有在世间游荡，他的亡魂直接去了那边，我的术法受两界规矩所限，无法突破两界屏障，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檀玄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的意思是江明城死后直接去了那边，根本没在世间停留？”

    老邱头点了点头，“通过刚才的情况能推断出来的确实就是您说的那样。”

    “死后不在世间徘徊，这是有专门的接引使把他带走了吗？”檀玄嘀咕了两句又摇了摇头，“可是就他那德行，哪个接引使会看上他呀，不可能。而且他给沈紫涵托梦说的是他和那个女鬼在一起啊。”

    “那会不会是那个女鬼直接将他接走的呢？”萧笛在一旁接话道。

    老邱头直接摇头否定了萧笛说的话，“不可能的，如此迅速将新死的亡魂带走可不是一般的勾魂鬼能做到的，除非对方是鬼王级别的才能有那个能耐。但是一般那个层次的鬼物怎么会为了一个小鬼特意跑到这里来呢，难道那个小鬼有什么过人之处？”

    檀玄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论是做好人还是做坏人，他都算不上合格，哪个那种级别的阴神会特意为了他跑这么一趟。”

    老邱头拢了拢他那花白的胡子，一脸费解地说道：“那这种情况就让老道我感到费解了。”

    见到檀玄找的这位高人都一筹莫展，江影月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望着老邱头哀求道：“大师，你再帮着想想办法了，求求你了。”

    老邱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阴阳两隔，你弟弟已经去了那边，老道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问问檀先生吧，或许他会有别的办法。”

    檀玄瞪了老邱头一眼，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推出来堵枪眼了，结果老邱头只是朝着他嘿嘿一笑，完全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檀玄，你再给想想办法吧，不管明城他在哪里，他现在都是在受罪呀。檀玄，求求你了，你在想想办法吧。那个女鬼一定是不怀好意，你救救他吧……”

    央求老邱头的时候，江影月至少还有点矜持，但是面对檀玄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管不顾了，哭丧着脸，虽然没哭出来，但是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嘶……”

    檀玄的眉头皱的老深，他发现现在的江影月似乎已经深得张春兰的真传了，真是逮住一个人就往死里用，也不管抓住的是救命稻草还是头发丝，反正是一点也不放手。

    见到江影月伤心无助又苦苦哀求的样子，萧笛有些于心不忍了，在一旁拉了拉檀玄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认识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叫作圈儿姐的朋友不是很厉害么，这件事情她一定能解决吧，要不你把她请来呢？”

    江影月听到萧笛的话像疯了似的一把拉住檀玄，“什么，你还认识别的人，那你赶快把她请来呀，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帮明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檀玄瞪了萧笛一眼，然后一把甩开江影月的手，一脸厌烦的说道：“我帮你就帮了，你还要把我的朋友也都拉扯进来吗？他们一天到晚忙的要命，哪有工夫管江明城这点破事，这点你想不要想。”

    “可是明城他……”

    “没什么可是，在你心里你弟弟的事重要，但是别人也要人家的事情要忙，别打算让别人都围着你们转，你家这点事儿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烦了，真的烦了，檀玄已经被江影月这不管不顾的行为烦的不行了，将江影月训斥了一顿后还朝着萧笛唠叨了一番。

    “不要随便给瞎出主意，我帮她们已经够够的了，这一次以后我才不会再管他们家这些破事，你把圈儿姐她们拉进来干什么，跟着一起生气吗？就圈儿姐那脾气，如果看到她家人这副德行，不把她们都带走就不错了，还帮他们呢。做梦去吧。尤其是江明城那混蛋玩意儿，如果被勾哥看到，一巴掌就得拍他个粉碎。”

    “啊！”

    听到檀玄的话，江影月吓得一哆嗦，不敢继续央求了，而萧笛虽然不太高兴，但是也相信了檀玄的话，毕竟当初余静看到圈儿姐时的状态她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凶名在外，哪会有那种威慑力。

    人群中彻底惊了下来，夜风夹杂着潮湿阴凉的水气打在众人的脸上，打透了他们不太单薄的衣服，也吹凉了某个人的心，每个人关注的地方都不一样，檀玄望着昏暗的江面，而其他人或直接或偷偷的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后，老邱头终于说话了，“檀先生，要不你联系一下你身后那些人呢，或许他们有办法。”

    檀玄收回了目光，扭头看了看老邱头，微微摇了摇头，“那些人什么德行你应该听说过，救鬼，还是个色鬼，你认为他们丢得起那人？”

    “可是现在我连那小鬼是怎么去的那边都不知道，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啊。”老邱头非常懊恼的跺了跺脚，然后又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是那边的哪个接引者过来把他带走的，咱们两个能给人家掰扯掰扯吗？这事咱们管不了，也管不起啊。即便是鬼王，也得您老出手，我这点能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檀玄哈哈一笑，看了眼老邱头，满是不屑地说道：“你这岁数真的是白活了，胆子小不说，现在脑子还不好使了，我都说了，以那几个接引使的脾气，他们根本不会多看江明城一眼，怎么可能来接他，他的祖上虽然积攒了一些阴德也被他家这几代给败光了，不存在是那些人给带走的可能。至于鬼王以上层次的鬼怪，那就白不用想了，那小子干啥啥不行，抓回去给庄稼做饲料，他都没那点营养，人家抓他有啥用啊？而且江明城死了没多久我就到了现场了，现场根本没有那些大鬼的留下的味道。如此肆无忌惮的过界，你认为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那他怎么就能那么迅速的去了那边的呢？”老邱头依旧很费解。

    檀玄拍了拍老邱头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我说你少在大街上坑蒙拐骗，多学习点知识呢，你这见识浅薄了吧，谁告诉你去那边必须被咬那些家伙接过去才行啊。”

    “难道还有别的方式？”老邱头立刻求知欲满满地问道。

    檀玄微微一笑，“所谓阴阳，不过是形态不同，由阴入阳，由阳转阴不只是那些常规方式。江明城能够直接去那边不必由那些家伙接引过去，只需要他和那个女鬼签订一个契约，在他死的时候，那个女鬼拿着契约将他带走，一起都合理合法，而且还都解释的通。”

    “你说江明城那小子在生前就和女鬼签订了契约？”老邱头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那一双眼睛一明一暗显得很是诡异。

    檀玄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咱们这种人更清楚所谓契约的有多大的效力。他们也只有以约定为前提才能如此直截了当，不然不能如此痛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那边，而且有些手续还都省略了。”

    老邱头捋着胡子思索了一会儿就认同了檀玄的话，“您说的倒是相当有可能，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会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活人与鬼做契，这是我想都没敢想的事情，没想到这小子会这样做。”

    檀玄哼了一声，“色胆包天，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那些东西，那种人应该不难。弄不好女鬼让他签订契约的时候他为了博女鬼欢心想都没想就签了呢。”

    老邱头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唉！说的就是呢，色字头上一把刀，说不定什么时候落下来。”

    感慨过后，老邱头语气突然一转，“檀先生，那小子现在在那边，不管是享福还是受罪，这都不是咱们所能管得了的，这个要不就算了吧。”

    “啊！”

    听到他们要不管了，江影月立刻不答应了，再次哭丧着脸和檀玄他们苦苦哀求道。

    “檀玄，大师，你们不能不管啊。”

    “人活于世，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要手规则制约的。活人有活人的规矩，死人有死人的规矩，阴阳有别，只有坏了规矩的才能挨到处置，你弟弟这种情况，我们想管也无能为力呀。小姑娘，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不能强人所难，让别人为了你的事情坏了规矩而收到惩罚吧。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也不能为了自己就让别人天诛地灭呀。姑娘，希望你学会换位思考，不然以后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

    老邱头不是檀玄，说话更没有顾忌，几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根本不管江影月是什么表情。

    “这……”江影月被老邱头说都不知所措，蹲在低声低声抽泣起来。

    “哼！”老邱头不屑地哼了一声，“收起你那装模作样的楚楚可怜，这点把戏对老道我没用，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心生厌恶。”

    说着，老邱头转身对檀玄拱了拱手，“檀先生，老道我能力有限，即便知道那小鬼的死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等有机会我再请您喝酒谢罪，今天我就走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失望可言。说实话，这件事也挺出乎我意料的，如果不是她们无意说的一句话，我都想不到江明城是因为和女鬼签了契约才那么痛快去了那边的。这里的规矩咱们清楚，不用和她们解释。那行了，你先回去吧，哪天有空我再去找你。”

    “好，那我走了，再会。”

    老邱头再次和檀玄拱手，又和萧笛说了声“再见”就走了，至于一直傻愣愣的沈紫涵和依旧哭哭啼啼的江影月，他看都没看一眼。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昏黑的夜色当中。

    “唉！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已经看不到老邱头的身影，檀玄也招呼着另外三人离开。

    萧笛和沈紫涵答应的痛快，马上走到了檀玄身边，但是江影月却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她的抽泣被身旁的水流声遮掩住，但是夜光下她的肩膀依旧不停抖动。

    “小影姐，我们走吧。”沈紫涵走到江影月身边招呼道，可惜江影月没有反应，依旧在那听不见声音的抽泣。

    “江影月，我们走吧。”萧笛也过来劝慰，见江影月依然没什么反应后她便拉下了脸，“这个方法行不通，我们再让檀玄给你想想其它的办法。有事说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你能把江明城哭活，还是能把他从女鬼的手里哭出来？”

    萧笛的话有了作用，只是没有劝住江影月哭泣，反而让她哭的更大声了。

    萧笛恼了，朝着江影月怒吼道：“够了，你这样别说老邱头烦你，我都烦你了。愿意哭你就在这儿哭吧，江明城的事儿你以后别再来烦檀玄，如果你想着见你弟弟，你就赶紧和我们走，再想想其它办法去。”

    “嘿！”

    檀玄一阵无语，听着萧笛前半句他还感觉挺解气，毕竟老邱头刚才说了他一阵没好意思说的话，他之所以帮助江影月，不是因为和她那段感情，毕竟那份感情说到最后就只剩下怨，而没有爱了，他这次帮忙不过是看江影月可怜罢了，当然，动了恻隐之心的主要是萧笛，他的同情顶多算是被动的。但是萧笛后面的话就让他无语了，好家伙，再一次把他给卖了，没经他同意就给他把这份同情心做了一次续签。

    果然，听到萧笛的话，江影月站了起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问檀玄，“你真的还愿意帮我吗？”

    檀玄叹了口气，“我愿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呀，已经有人给我做决定了，我不帮也得帮啊。”

    没等江影月脸上的欣喜之情完全表现出来，檀玄又继续说道：“我先把事情和你说清楚，免得以后你说我不诚心帮你。你弟弟的事本来就不该活人去管，就像老邱头说的，人有人的规矩，鬼有鬼的规矩，谁过界都要有惩罚的。只要你弟弟和那女鬼不危害人世，我不该去过问他在那边的生活，更不会为你们铤而走险，坏了规矩。你别和我和我提别的要求，也别说所什么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我不需要。现在我能帮的你就是找人把你弟弟的鬼魂找出来，请上来，让你们见一面，是团聚还是诉苦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你回去哭的死去活来也好，他在那边过的猪狗不如也罢，这件事就此有个了断，不该管的我不会去管。还有，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家不管是谁，如果还没完没了的来烦我，我真的对你们不客气，对付活人我有什么能力，你也见识过……”

    檀玄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邱头的影响，反正他说的很直接，也说的很爽，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说了出去，至于是不是绝情，伤人，他都不管了，反正该表达的都表达了。

    江影月愣住了，不知道是檀玄的话说的太狠，还是檀玄的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反正她迟迟没有回应。

    萧笛推了一下檀玄，训斥道：“檀玄，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个时候还什么话都说呢？”

    檀玄冷哼了一声，说道：“有些话还是说出来好，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这样免得以后说不清楚，又是一个麻烦。”

    “随你吧。”

    萧笛没好气的白了檀玄一眼，只是目光中没看出什么责备的神色，反而还透露着一些欣喜。

    萧笛又对江影月说道：“江影月，檀玄就是这个脾气，你也知道的，他说的这些你都听清楚了吧？如果你觉得可以就让他在给你想想办法，如果你觉得不行，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那好吧，就辛苦你们了。”

    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还能怎么选择，江影月只能点头答应了。

    “那就这样了，我们走吧。”萧笛笑呵呵的拉着江影月的胳膊就往车那边走去。

    “现在就去找其他帮忙的人吗？”江影月满怀期翼的问道。

    檀玄的脸色瞬间就黑了，好在这大半夜的光线太暗，也不明显，而萧笛也是一阵汗颜。

    “你想什么呢，这个时间你不休息啊？你不休息别人也要休息啊，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看檀玄怎么安排吧。”

    这一夜江影月住在了檀玄的家里，这次她没有继续拒绝，完全听从萧笛的安排了。她住的依旧是以前她住过的那个房间，只是再次住进来身份完全不同了，而且同床的还有一个沈紫涵。

    第二天檀玄和江影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走出卧室，此时江影月和沈紫涵已经悄无声息的等在客厅里了。看样子她们昨晚睡的并不好，沈紫涵坐在沙发上依旧哈欠连连的，至于江影月，那更是盯着一对黑眼圈儿。

    没有客套，甚至都没有打招呼寒暄，檀玄和萧笛洗漱了一番就带着江影月和沈紫涵出来了。没办法，这两位似乎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在小区门口吃了顿早饭，不管别人吃不吃，檀玄倒是没少吃，因为他说的清楚，吃完这顿烦，下一顿什么时候吃就不一定了。

    檀玄开车拉着三个女子出发了，也没告诉她们要去哪儿，去见什么高人，就是默默无言的开着车，就连平时问题最多的萧笛今天也沉默了。不是她没问，只是他问了以后檀玄也没回答，后来索性就不问了。

    檀玄将车开到了市医院后边的殡葬一条街，这条街萧笛来过几次，看到檀玄把车开到这里，她就知道檀玄要找的高人是谁了。果然，檀玄将车停在了她熟悉的那家的门口。

    “你要找的是老吕和小吕？”萧笛问道，等车停稳后她就率先推开了车门。

    “你们不用下车。”檀玄解开了安全带，车子连火都没熄就下了车。

    “呃……”

    萧笛有些不解，但是很听话的关上了车门，然后就给后面的二人讲解这家店的那个少年是多么厉害，他家的女仆是个纸人，听得沈紫涵目瞪口呆，瑟瑟发抖，至于江影月，她一直呆愣愣的，从早上出门就是这样，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受的刺激太多了。

    檀玄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张名片在门口和里面的老板父子告别，然后回到车里调头就走了。

    “你不是找吕正阳帮忙啊？”萧笛疑惑的问道。

    “这个忙他帮不了，我就是让他给我介绍了一个能帮忙的人。”檀玄再次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地址，就将名片扔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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