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良人

    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对檀玄发号施令，对方明显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你，你把他杀了？”中年男子一脸震惊的说道，然后愤怒的看着檀玄，“刚才我让你放开他，你没听到吗？”

    檀玄扫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听到听不到又怎样，他敢害我，他就活不了。”

    中年男子眉头倒竖，“无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江州城隍府衙，你在这里杀害本衙公务人员，你好大胆。”

    檀玄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胆子大不大你管不着，但是以茶害人这就是你江州城隍的待客之道吗？今天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还打算对我无礼不成。”

    檀玄呵呵冷笑道：“无礼，你也要有礼才行。你个江州城隍又如何，想害我，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有规矩守规矩，没有规矩，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狂妄，你可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哼！以前也有不少神鬼这样问过我，而且更多的都是你死我活的话，不过这么久以来，我不还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好，你小子够胆。”中年男子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对着屋内那几个制服男子吼道：“还等什么呢？动手吧。”

    分散在檀玄周围的几人都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器械，慢慢向檀玄跟前靠拢。

    “啊！”

    “爷爷……”

    另外的三人都害怕起来，江家父女惊吓之后都看向了他们家已故的老爷子，可惜他家老爷子只是笑咪咪的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没有任何出手制止的意思，唯有萧笛一声不吭的站到了檀玄的身侧，双脚一前一后岔开，双手握拳，摆手一副格斗的架势。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想动手，那就来吧。”檀玄双手攥拳提在腰际，身上立刻散发出一股暴戾的气势。

    那几位制服男子看着檀玄都是一愣，继续向檀玄围拢，至少原本就不快的动作此时变得更为缓慢。

    讲道理檀玄可能嘴上不占便宜，但是要动手，他还真的一点不怵，毕竟这是他的强项，于是一下子屋内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干什么呢？”中年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对着那几个制服男子咆哮道：“我让你们感觉把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你们拿着那些烧火棍干什么，能当夹子还是能当扫帚用？废物玩意儿，什么都做不明白，真不知道我养你们这帮家伙干什么。”

    “呃……”

    众人都愣了，不但那几个制服男子被中年男子给骂的一脸迷茫，就连檀玄和萧笛也是听得一塌糊涂。

    檀玄冷声说道：“你什么意思？要动手就动手，别磨磨唧唧的，像谁怕了你似的。”

    “哈哈哈……”

    中年男子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紧走几步到了檀玄跟前。

    “你别生气，我刚才就是和你闹着玩的，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你先把拳头放下，别动手。”

    “什么意思？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吗？”檀玄被对方弄得彻底迷糊了。虽然对方一脸笑容，没有了任何怒意，但是檀玄依旧保持着警惕，谁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戏，而且现在对方离自己近了，檀玄有信心第一时间控制住对方。

    “我真的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虽然咱们没正式见过，但是我认识你，上次小江来报道的时候不就是你和那两位一起来的嘛，所以今天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你了。你和那两位领导称兄道弟，  我哪敢真的和你交恶呀不瞒你说，我能到了今天位置，也是因为那两位领导的赏识和推荐。我之所以和你开了这么一个玩笑，是因为我听小江说你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并且受小江所托，才有意试探一下。不信你回想一下，是不是从始至终我都很多漏洞，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们，咱们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尤其是那阴汤毒茶，只要有点经验的人就能看出来，就是怕你们一不小心真的喝了那些茶水……”

    檀玄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然后缓缓放下了拳头，对方说的没错，那些漏洞太明显了，如果害人的话，真的很难害死人。

    “你说你是受他锁托才来试探我？”檀玄皱着眉指着将老爷子问道，别看他长相老，但是在这位中年男子面前，他还真只是个小江。

    “呵呵，那只是其中一方面，具体原因一会我再和你说吧，免得他脸上挂不住。”

    “你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你那个手下白白被我给弄的魂飞魄散了。”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他经常吃拿卡要，阳奉阴违，我早就要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倒出工夫，今天恰巧劳烦老弟之手帮我清理一下手下这些家伙，多谢了。”

    “这里条件简陋，现在地上有多了些腌臜之物，实在不适接待贵客，不如咱们移步他处慢慢聊吧。”

    檀玄摆手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今天就是带江家父女来见他家老爷子，让他们聊他们的吧，他们聊完我就该走了。”

    “没事，他们聊他们的，咱们去我那里喝点茶，吃点水果，刚才让您久等，其实就是我们把后面的工作都抓紧办了，空出时间招待你们。如果招待不周，让我那两个领导知道了，我不得吃瓜落呀。走吧，去我那里坐会儿，你放心，我那里的东西可不是中看不中吃的。”

    “那好吧，既然城隍爷如此热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对方如此客气，如果再次拒绝就不合适了，而且看江家那老少三辈明显有许多话要说，他这个外人在这儿确实有些不方便，于是便和萧笛跟着中年男子出了屋子。

    檀玄没有真的去吃对方准备的东西，有些客气就是客气两下没必要当真，至少檀玄没认为和这位城隍爷有坐下来品茶论道的交情，即便有勾哥圈儿姐的关系，那也顶多算是朋友的朋友而已。

    “今天就算了，心里有事，恐怕会坏了老哥的好意，等哪天勾哥来了，我们一起来你府上喝茶。”

    “那好吧，我一定备好好茶等待黑爷和兄弟的大驾。”

    经过檀玄再三的婉言相拒后，对方虽然有意结识但也只能作罢。

    “兄弟，屋里那几个估计有不少话要说，咱们出来了也不好再回去，不如我带你们二位在我这里转上一转吧。”

    “那好啊，这可是求之不得了，有你这位城隍爷亲自给我们做导游，这份荣幸可不是一般人能体验得到的。”

    檀玄和萧笛在城隍爷的带领下将整个府衙转了个遍，一路走来，檀玄只记住了这位城隍姓陆，而萧笛也和檀玄差不多，想拿手机拍照留个纪念，结果发现下车的时候匆忙，手机竟然忘在车里了。

    转了一圈儿又转了回来，等他们回到江家人所在的那间屋子时，江家那老少三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已经都聊完了，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是他们各个满面愁容，看样子聊的结果不是太好。

    “你们聊的怎么样，怎么看着都不太高兴呢？”陆城隍和江老爷子问道。

    江老爷子见领导来了，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悲伤的回答道：“聊了一些我离家之后家里的事，没想到我那不听话的孙子已经不在人事，所以心情有些低落，请您勿怪。”

    “就是你说上次和女鬼……那什么那个？”陆城隍叹了口气，“那孩子本就不是长寿之人，你们用不着为他难过，他来这边了吗？如果来这边了，你多照顾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吱声。”

    江老爷子摇了摇头，“谢谢老爷体谅，可惜明城没那福分，他没来这边。”

    陆城隍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没想到那小子了无牵挂，还是个洒脱之人，你不该为此难过才对呀。”

    “是的，我本该高兴，但是想到明城年纪尚小，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陆城隍叹了口气，“你呀，你呀，还是没有摆正心态，如果这样，那以后有你伤心的时候。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他们也该走了。”

    说完，陆城隍和檀玄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好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江老爷子朝着江冲和江影月招了招手，二人站了起来，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屋子。

    “我们也走吧。”

    檀玄拉着萧笛的手也往门外走去。

    “咦！怎么这么快就起雾了？”出了屋子，萧笛外面突然起了浓雾，不但看不见江家那几个人的身影，连路都看不清了，萧笛伸出两手在面前晃了晃，发现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扭头看去，连身边的檀玄的身影都模糊了。

    “我去，这雾也太大了，咱们不会迷路吧？”萧笛禁不住嘟囔道。

    “没事的，有我呢，凡事不要慌，赶紧走吧，不然他们一会走远了。”檀玄的声音在萧笛的身旁响起，同时她也感觉到檀玄的手揽按在了她的腰上。

    “你闻到了吗？怎么这雾中有股呛人的味道呢。啊！”

    地上似乎不平，萧笛直接被绊了一个趔趄，她回手想要去抓檀玄，结果却抓了一个空。

    萧笛尖叫着紧闭双眼，赶紧将双手收到胸口，准备接触到地面就立刻卸力，防止摔的太惨。

    “啊……”

    “睁开眼睛吧，天还没亮呢，别乱喊乱叫了。”

    就在萧笛等待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她的身边再次传来的檀玄的声音，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腰上有拉扯的感觉。

    “老公，快把我拉起来。”萧笛慌乱的说道。

    “没事了，赶紧睁开眼睛吧，我不是告诉你凡事不要慌了么。”

    “你……”萧笛睁开眼睛后楞在了原地，因为她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青石铺成的地面，而是江影月，她身子没有站立不稳，而是稳稳的站在地面上，地面上更不是青石地面，而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面，她站的不是那间屋子门外，而且大街上。最让她惊讶的是檀玄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烟袋嘴，烟袋嘴的烟孔里还有没有散尽的烟，可是她记得这个东西明明是戴着自己身上的。此时周围哪有什么弄弄的雾气，只有还差不多已经飘散了烟气。再看江冲和江影月，此时他们都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似乎睡了过去。扭头在看看身边的檀玄，他倒很正常，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他的一只手正揽在自己的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笛一脸茫然的问道。

    “从里面出来了而已，用不着惊讶。”

    “从里面出来了，我刚才只是差点摔了一跤啊，怎么就跑到这来了？”萧笛疑惑的挠了挠头。

    檀玄呵呵一笑，说道：“你猜？”

    萧笛才不去猜这些猜不透的东西，如果能猜到她就不会问了。原来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街上，此时黯淡无光，街边只有几盏不太亮的路灯，此时个别的还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给打破了。大街上别说人影了，就连过往的车辆半天都看不到一个，至于鬼影，萧笛没敢去想，她知道，这里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鬼了，只不过现在谁也看不到谁罢了。

    指着那对站立睡觉的人父女和檀玄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睡着了吗？”

    “送他们出来的那个岁数大了，走的慢，所以出来的慢一些。你瞧，他们这不是回来了么。”

    “哪呢？”萧笛随着檀玄目光看去，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还没等她和檀玄追问，她看到江冲和江影月的身子就动了起来。

    “爸，你别打我呀！”

    江冲叫喊着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江影月则是哎呦一声往上一扑，好在她面前就是萧笛，萧笛一把将她拦住了。

    “啊……谢谢！”

    看到面前的萧笛，江影月先是客气了一声，接着就是一惊，然后就陷入了迷茫。

    “这……”

    江冲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是一脸懵逼。

    “这……这是什么情况？刚才那气势恢宏的城隍庙呢？”

    望着那破败又占地不大的城隍庙，江冲傻眼了，不过他没有像萧笛和江影月那样一片茫然，而是直接跑到了城隍庙的门口。

    “爸，爸，你真的不管咱们家了吗？爸……”

    江冲用力的敲打庙门，时不时还要踹上一脚。

    突然一阵风从那破旧的木门中刮出，接着城隍庙门口一片飞沙走石，石子如同飞蝗般都打落在江冲身上，将他打得抱头鼠窜，最后重新躲回街上檀玄的身旁。

    檀玄伸手一抬，朗声说道：“好了，打两下得了，那么年纪了，脾气还挺大。”

    “你在和谁说话呢？”萧笛不解地问道。

    “你刚才不是见过吗？虽然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不过追到大街上就不好看了，散了吧，天不早了，你也别送了。”

    檀玄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庙门口风瞬间就停了。

    江冲在一旁揉了揉头，忍不住嘶呵了两声，“哎呀我的天啊，可疼死我了。”

    檀玄不屑地哼了一声，“知道疼就长点记性，敢在城隍面前撒野，打死你都是活该，你就庆幸刚才打你的是你老子，如果换了别人，就凭你刚才那几拳几脚，不残也要让重伤。”

    “啊……”

    听到檀玄的话，江冲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这时候庙门突然一下被一股狂风刮开，江冲立刻惊慌失措的躲到了檀玄身后。

    “好了，咱们走吧，一会儿人家下班，咱们在这就挡路了。”

    檀玄招呼其他人回到车里，对着昏暗的街道按了两下车喇叭，然后调头离开了城隍庙所在的这条破街。

    “江明城的事情你们已经和你家老爷子确定清楚了吧？”檀玄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望着后排那对默不作声的父女。

    江冲还在揉着他那肿胀的脸，江影月见他老子没说话，只能由她来回答这个问题，“嗯，已经问清楚了，明城没有变成鬼，我爷爷在这边没收查询到明城登记的信息。”

    檀玄呵呵一笑，“问清楚了就好，现在知道我不是在敷衍你们了吧。你们回去好好给江明城办理后事吧，该帮的我已经都帮了，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呃……”

    萧笛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她能回答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也不算。

    “江叔叔，你说呢？”檀玄又盯着后视镜中的江冲问道，脸上的笑意渐渐转冷。

    江冲愣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地道了，你放心，我们回去就回通榆，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那就好。”檀玄收回目光，笑得更加自然了，“终于能回家了。”

    “小檀啊。你说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些都是真实的吗？”江冲突然往前凑了凑问道。

    檀玄哼了一声，“真实不真实，你应该比我们更有话语权啊，你脸上的伤可不是刚才一次磕出来的吧？”

    “这……”江冲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再次“嘶呵”连连，继续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看看老爷子？”

    “吱……”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后，檀玄转过头好好看了看江冲，“你如果活腻了可以经常去，等你死了，你可以让你家老爷子给你走走关系，估计在那边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啊，要等到死了才行啊？”江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哼！”檀玄撇了撇嘴，“一个管死人的地方，你指望他们能帮你处理活人的事吗？这次我带你去了，下次你自己去，能不能找到大门你都够呛，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如果那么好见，你家老爷子还至于费劲巴力的给你们托梦么，你还是少做那梦了。”

    将车开到接江冲和江影月上车的地方，将他们父女放下后，檀玄就开车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懒得说。有些人见着见着就烦了，现在檀玄就是已经烦透了。

    “刚才那是真的吗？如果不是那袋子黄纸和香烛不见了，我都以为那是一场梦。”

    车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萧笛才说出了心里的疑问。因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檀玄没有否认，毕竟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自作多情的感慨道：“其实人生在世不也是一场梦吗？不过是有的人早醒，有的人晚醒罢了。”

    感受到身边投来的目光，檀玄嘿嘿一笑，伸手抓住了萧笛的柔荑，“好在我的梦里有你，有我师父，才注定我的梦是场美梦，而不是噩梦。”

    萧笛白了檀玄一眼，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如果刚才我们喝了那碗毒茶，是不是我们在刚才那场梦中彻底醒不过来了？”

    “不会。”檀玄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萧笛愣了，“既然不会对我们有影响，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个姓牛的四眼呢？”

    “不。”檀玄继续摇了摇头，“我说的我不会让你们收到影响，不是说那个茶造不成影响，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有这个危险。”

    “那如果正常人喝了那茶会怎么样？就留在那边回不来了吗？”

    檀玄继续摇头，“不会，留在那边很容易，喝水吃东西，只要达到一定数量就彻底回不来了。不过那毒茶可不是普通的水，如果真的喝了那茶就是彻底没了，不但回不来，那边也留不住，很快就会化作一摊血水。”

    檀玄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真的好险，如果你不闹那么一出，我也会把那茶给喝了，那茶闻着太香了。”

    “所以说不要被表面的现象给蒙蔽了呀。不过刚才你可真胆大，那几个家伙冲进来，那爷俩儿都吓的不行了，你还一点都不怕。”

    萧笛抽回了自己的手，没好气的白了檀玄一眼，“你那说的不是废话么，我哪不怕了，但是我怕有个屁用啊，他们要抓你，双拳难敌四手，我不帮你  ，你不吃亏了么。”

    “呵呵……”

    檀玄又将萧笛的手攥了回来，而且攥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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