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节
超度完这小娃娃的我心中并无得意,反而是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而正在此时,我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赶忙趴在了屋檐下往外望去,却见原本屹立当场的铁面人居然倒了下去,而刚才准备与程杨教授交手的红脸关公则躺倒在了地上,程杨教授悍然一阵连击,手掌正好从那白脸马谡的胸口给穿了出来。
好手段,想不到一直以考古专家面目示人的程杨教授,却是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
不过,他也只能走到今天了。
我纵身跳下了房梁,一剑将地上的那木箱斩成两半,里面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数砍烂,而唯独木盒之中的那本破书,我却收了起来,做完了这一切,我提着满脸都是谷粒的老孙首级,缓步走到了谷仓门口,猛然一脚,将那大门给踢得飞了起来。
刚刚用阵法将铁面人躯体之中的利苍,以及自己的鬼灵给震得溃散,然后又伤了法螺道场的两员大将,程杨教授颇有些意气风发,然而瞧见踢门而出的我,顿时双眼就瞪得滚圆,朝着一曲鼓点敲完的黑寡妇大声喊道:“你不是说三保险么?那十三根鬼针呢,化功散呢,绑在身上的绳子呢,都到哪儿去了?你这贱货,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
我右手提着魔剑,左手一挥,将老孙的首级给丢在了程杨教授的跟前,看着那骨碌碌转动的脑袋,以及两人脸上诧异到了极点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阵畅意,沉静地说道:“两位,这几天你们痴我,笑我,辱我,骂我,欺我,侮我,诽我,谤我,爽快无比,那么今时今日,小弟自当一并偿还,还请不要推脱!”
我提着剑,缓步走向程杨教授,那老家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边后退,一边惊诧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挣脱,难道……你是假装被我们擒获的?”
我当然是中计被俘的,不过这蠢猪一般的行动实在是太有损我陈志程的颜面了,听到程杨教授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自己自当如此,于是欣然笑道:“不然呢,你真的以为一记麻象散,就能够将我给擒住?要倘若是如此,我这特勤一组负责人的位置,未免也太好坐了。于大师之死颇为诡异,来龙去脉皆无消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不让你们放松戒备,又如何能够将所有的凶手,都引出来呢?”
我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一般,不过我这般诡异脱身,也的确印证了这说法,程杨教授不知道还有王木匠这神奇的胆小鬼在,心中自然信了几分,不由得信心沦陷,苦笑着说道:“我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筹谋当中,却没想到忙忙碌碌到了头,却不过是别人眼中的棋子而已。陈黑手啊陈黑手,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智近乎妖的怪胎呢?”
程杨教授最为得意的并不是自己的修为,而是自己算无遗漏的手段,自谓“食脑者”的他将老孙这家伙支使得团团转,就是因为他比旁人聪明,此刻在这儿栽了跟头,顿时就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我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心中的挫败感,虽然刚才将自己被擒一事说成了深入虎穴之谋,但是倘若没有能够将这两个家伙拿住,牛皮便真的可能吹破了,当即一剑飞起,朝着程杨教授杀去,却是想将其斩落当场,弄死这个幕后黑手,好报了于大师和林豪的血仇。
见我咄咄逼人地冲了过来,那程杨教授脸上也露出了狠厉之色,厉声喊道:“你这般谋算,那又如何?既入了我法阵中来,就叫你有去无回!”
这院子是三人特意选中的战场,做的布置极为缜密,我一入其中,那家伙便是陡然狂喜,伸手一招,便有成千上万的毒虫如云,呜呜泱泱,朝着我席卷而来,仿佛骤然之间,就要将我给吞噬入内一般,而面对着这恐怖的一切,心怀怒火的我却是不慌不忙,陡然挥剑,朝着即将把我给笼罩的这一片的黑云,结了一个古怪的印法。
【深渊三法,魔威】!
第十八章三剑祭奠
这魔威乃深渊魔王阿普陀所传授,能够对大部分的邪物产生出一种发自灵魂本源的威压,从而产生出畏惧以及不敢抵抗的效果,那些万千微末的虫蠹不晓得是什么蛊虫,但是却也有着最基本的意识,也正好被这种威慑所统治,当下漫天乌云骤然散开,尽管依旧还容于阵中,却已然离我远远,不敢再靠近哪怕是一点。
隋唐演义的程咬金有三板斧,打遍天下,而当初我师父在得知了我习得这深渊三法之后,即便是让我远走青城,也想让我继续修习下去,便是因为学得此法,自然可以独当一面,此番一经施展,蛊虫离散,而我则是一刻都不曾停留,朝着前方的程杨教授便是一击掌心雷印了过去。
这茅山掌心雷可与我最初所习的圆灵掌心雷有着许多区别,于春雷时分吸收天雷意念入体,更加刚猛,更加阳刚,也有烈性,最适合对抗邪物,而我面前的这程杨教授,人面兽心的他竟然通过某种邪恶仪式,从血脉亲属那儿获得珍贵的生命力,这具身体自然是邪物凝聚,如此遥遥拍了一掌出去,尽管还未有临体,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倾天而落的恐怖雷意,将整个灵魂都给震荡出来。
此掌心雷轰隆隆的,雷声震响,程杨教授不敢掠其锋芒,而是快步后退数分,从身后抽出了一根银色的长箫来,微微一抖,竟然有六团星光绕体,将他周身护翼,竟然硬生生地扛过了这轰然一击。
瞧见程杨教授手中的银箫,在旁边主持法阵的黑寡妇不由得赞叹道:“果然不愧是考古出身,程教授你手上的好东西倒还挺多的,这银箫,只怕是当年天山神池宫下山行走的银姬之物吧,你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到时候被那神秘圣地的人盯上?”
我不知道黑寡妇为何这么说,但却也下意识地朝着程杨教授手中的那银色长箫看了过去,结果视线一定在那银箫之上,听到划空而出的响声,整个人的意识都感觉有一点儿模糊,而下一秒,我的余光处瞧见黑寡妇的手朝着我这边扬了起来,心想果然,这毒妇人端地是个好有心机的婊子,手中魔剑一绞,却是将她那泡过麻象散的飞针给黏住了,顺势而为,朝着疾步冲来的程杨教授给甩去。
程杨教授还想乘着我被黑寡妇偷袭的时机掩杀而来,却没想到我并未有中计,而是将那银针朝着这边射来,避之不及,当下也是就地一滚,直接朝着旁边翻倒过去,而我则不去理会黑寡妇那女人,飞身前扑,朝着程杨教授一阵疾刺,力图将其给赶紧斩杀当场。
我的剑势绵密,连绵不绝,而程杨教授却也并非弱者,手中的那根银箫不停抵挡,虽说与我的魔剑并没有太多的优势,但是这玩意不但坚固无比,而且内中似乎隐隐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反震之间,我倒也不能占据上风,更让人郁闷的事情是那银箫之上,每一个孔眼都能够发出某种耳朵听不到的频率,让人颇有一些恍惚之感,而就是这种骤然之间的停滞,使得程杨教授在我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中,还显得游刃有余。
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我便隐隐有所感觉,生机回复的程杨教授,修为并不弱于我,不过临战的心态和手段却还是与我有着一段距离,倘若是公平斗争,他必然不如我,然而此时此刻,周围一片混乱,黑寡妇虎视眈眈,而那群被虫蛊围着的家伙也并非软蛋,我若是一直僵持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交手中,我开始不断地回忆起了刚才斩杀老孙之时,所触摸到的那种神秘境界。
那是一场美梦,让人不愿醒来的梦,仿佛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
只可惜它匆匆而逝,无论我如何捉摸,都难以找寻,当下也是有些不耐烦了,仇人在前,我却也不再多作等待,将身体里阻塞的经脉一冲,血劲激发,右眼之中包含了临仙遣策的神秘符文顿时就飞速旋转开来,那种世界回复本源,唯有点与线,以及光线纵横的模样再次展现了来,我猛然一咬牙,速度和精准度陡然快了几分,那剑疾如火,倏然而至,原本来颇为自在的程杨教授顿时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汗水一下子就出现在了额头上。
又过了几个回合,我一剑擦过了对手的腰间,划出了一个血口子来,这一剑从直线走弧度,诡异无比,却又十分奥妙,那程杨教授顿时就惨叫一声,出身喊道:“不对,不对,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么准,这么快?”
我的长剑不停,脸上却浮现出了冷笑,平静地说道:“你不是想要寻找临仙遣策么,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这就是临仙遣策的力量——超脱于世间的束缚,直接深入这个天地之间的大道,以及底层的规则,忽视一切伪装和幻象,回归真我。死吧,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专家学者,满门桃李,著作等身,然而此刻却只能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狗贼,死在荒地里,都不会有一个亲人,为你收尸……”
我的剑势越来越急,眼中跳跃的点和线变换不定,我几乎都不能跟上那变化的节奏,而程杨教授似乎也拼尽了全力,一边奋力反击,一边不屈地喊道:“不,我不要死。我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就是要找到临仙遣策,在没有得到它之前,我不可以死!”
他手中的银箫开始散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将饮血寒光剑的剑尖黏住,一股炁场凝结的巨浪从相交之处,拍打而来,我双脚立地,用那土盾之法,将力量给传递到了地上去,根本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的我左手倏然展开,雷劲集结,整个人的情绪陡然爆发:“这一掌,是为了张知青、为了于墨晗、为了林豪,以及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还给你的!”
这一掌携着风雷之势,赫然印在了程杨教授的胸口,单听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这个变态的老者眼神一阵涣散,像个破布口袋一般地朝那一片黑雾之中跌落过去,而我则一点儿也不停留,将魔剑之上黏着的银箫收在腰间,接着一剑挥出,叮叮叮三声响起,却是将黑寡妇偷袭而来的三根银针直接击飞了去。
在我和程杨教授交手的这短暂时间里,黑寡妇偷袭数次,而当我将对手击飞,回过身子来的时候,她看着地上老孙的头颅,以及跌落人群中去的程杨教授,方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不再是自己曾经的阶下之囚,已然成为了索命的恶魔了。
她那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似乎感到自己这一边大势已去,黑寡妇后退两步,脸上开始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用娇嫩的声音解释道:“啊,这事情是程杨这老禽兽策划主导的,老孙也是主谋,我不过是拿钱办事,你别怪我啊!不然这样吧,我什么都不要了,马上离开,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此刻的黑寡妇楚楚可怜,就好像刚毕业的学生妹子,然而只有亲身经历过她的手段,方才晓得这妇人的恶毒,我持着剑,一步一步地靠近,寒声说道:“放过你?好哇,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黑寡妇自然点头如捣蒜,而我则平静地说道:“林豪死了没有?”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激动地喊道:“活着呢,活着呢!”
我又问道:“林豪脸上的伤,是不是你亲自弄出来的?”黑寡妇点头说是,然后又辩解道:“那都是程杨吩咐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手上,足有上百人的性命,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曾做过噩梦?是否忏悔过?是否想过这世间,其实还是有报应这一回事儿的?”
我连续的提问铿锵有力,充满愤恨,而听到我的态度如此,黑寡妇终于陷入了绝望之后,晓得跑了跑不了了,不如一搏,于是一咬牙,手往腰间一抹,朝着我洒出毒粉来,口中还厉声骂道:“去你妈的圣人,老娘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怀里面吃奶呢……”
毒粉飞扬,将她面前的一整片区域都给充满,而洒落之后,她似乎想要逃离此处,然而我却滑步而过,一招风眼,将面前的粉末吹走,接着倏然一剑,斩断了她施毒的右手,平静地说道:“这一剑,敬给西川罗明峡荒村的死者。”
又一剑,斩落了黑寡妇的左臂,我又说道:“这一剑,敬给独叶村瘟疫事件丧命的亡魂……”
双臂被斩,血流如注,黑寡妇秀美的脸上立刻一片苍白,双目圆瞪,我却并不理会,然后平静地说道:“最后一剑,献给我的小兄弟林豪,不管他生死与否,这都是命,是你欠他的东西!”
我说完,一剑枭首,血气喷天。
第十九章黄雀在后
一剑划过,美人儿头颅落下,血光遮天,将整个场面渲染得无比血腥,那秀美而妩媚的脸庞砸落在地上,污泥、鲜血和尘埃将其沾染得格外丑恶,一如她的心灵。
看着这么一副场面,我心中没有激动,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而是在想着那些死于这个女人手下的亡魂,今时今日,是否能够从中得到慰藉,得到解脱呢?
对我来说,最可恨的当然是老孙和程杨这两个老家伙,因为倘若不是他们的筹谋,于大师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里来,然而若是论恶,没有能够恶得过黑寡妇这女人,这个女人从小的心理就变态了,无论是刑术、动机还是目的,都与别人不一样,她需要从虐杀和死亡中获得病态的快感,而我今天的这场审判,从另外的一个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将她从罪恶迷途中解救出来,获得救赎。
除恶也是为了扬善,而倘若她早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其实反而是使得更多的生命获得了解脱。
一剑完毕,我感觉浑身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暖洋洋的,然而失去了黑寡妇的维持,被困当场的那些个法螺道场之人又都获得了解脱,诸般虫蛊都落于角落之处蛰伏,我提着嗜血之剑,心中突然一阵战栗,下意识地朝着场中看去,却见被我一掌印在当胸的程杨教授居然在黑雾消散的那一霎那,再次出现了,正在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呢。
什么,程杨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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