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正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气。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道,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续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第五十九章跪与不跪,事关尊严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诉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道,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刻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备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第六十章坎坷毕业路
八月一日夜里的建军节厕所斗殴案,是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成立以来,第一件轰动全校、甚至整个分军区的大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勤奋刻苦的小子,竟然在瞬间爆发,跟十三名学员在厕所里面疯狂斗殴,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然后狂追着一个学员十里地,吓得那人魂飞魄散,屎尿一裆,最后在一群教员和分军区稽查队的宪兵团团镇压下,才最终被制服。
陈二蛋这个名字,在此之后,也成为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把它和萧应忠、梁努尔并放在一起,称作巫山三怪。
这个头衔听起来挺侮辱人的,不过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却代表着一种实力的象征。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当时爆发的我在被制服之后,稍微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给再一次扔进了禁闭室里面,没有人告诉我需要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好像是瞧一头怪物一般,充满了陌生,我当时也没有任何惧怕,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忍我很久了,我也忍这些家伙更久。
我陈二蛋自生下来,除了杨小懒欺负我之外,就没有吃过啥亏,就连邪符王杨二丑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死了,我受够了白眼,受够了冷漠,到了今天,老子未必还会怕贱男春这样的小杂鱼么?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那还活着干嘛地?在禁闭室里面,我蜷缩着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道我睡过去的时候,学校以及军分区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争论,只知道在此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我,除了送饭的看守,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忆起那天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想着当时的场面还真的混乱,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种魔经注解》中的功力,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贱男春和谢毅当时的计划其实十分妥当,十三个人里面,有中级班的,有初级班的,基本上都当过兵,而且还受训许久,一拥而上,把我弄成肉饼都有可能,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想到,我除了跟他们受过一样的训练之外,暗地里还有着别样的修行。
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打坐修行,他们在玩闹的时候,我在行修动功,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我无时不刻,都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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