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唯一的目击者
结合高汝雪父亲的推断,陈歌得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答案。
他犹豫片刻后问道:“高医生,您觉得有没有人会喜欢和那种东西在一起?”
“哪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以叫做怨念,或者叫做执念也行吧?”陈歌表达的很委婉,但是高医生却瞬间明白过来。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你的猜测没有根据。”
“可是……”
“你觉得生命是什么?你真正理解过生命吗?”
电话那边高医生的声音很奇怪,陈歌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由细胞排列组合的复杂个体?”
“看来你并不知道,我简单的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根据混沌学的说法,我们这个宇宙一开始是无序的、混乱的,根本没有什么生命,宇宙中的基本粒子都是一团糟,既不均匀,也没有什么结构特征,这个时候,按照热力学的说法,我们可以说宇宙中的熵很高。熵你知道吗?一个热力学衍生出来的概念。”
可能高医生知道陈歌不是太明白,所以又换了更浅显的表达方式:“无序的粒子中有些因为偶然的碰撞,发生了相互关系,就出现了一部分有固定运动规律的粒子团块,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个有功能的系统,熵值就低了。地球上的生命体,就是那些偶然接触的粒子组合而成的低熵系统。”
“生命就是低熵,但是生命维持自身低熵的代价是外在环境的熵增高。就拿人来说吧,人不想饿死,就要吃东西。人可以吃猪肉来维持人的形态,对于人来说,吃饭的过程就是摄入外界的能量,来维持自己身体的低熵状态的过程,不过,人在维持人的样子的同时,猪的形态就消失了,我就可以说是那头猪变成了高熵的无序状态。而猪吃草,也是一样的道理,猪汲取了草的能量,才能够维持猪的样子,要是没草吃,猪就要饿死。猪吃了草,草就死了,就变成了无序的状态,也就是高熵体。从物理学角度来说,生命汲取外在能量维持自己形态的过程叫作引入负熵流。”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负熵就是怨念?”陈歌大学学的是玩具设计,此时听得一头雾水。
“自打宇宙肇始,熵增和生命化两个相逆的过程就同时存在,并行不悖,互相缠绕,多层渗透。一边是热平衡、均匀化、无序;一边是能量和质量富集、组织化或有序化。而两者的综合则是一个零熵的世界。从某个角度来说,生命就是从热能较多的地方转移到热能较少的地方然后维持住那个形态。你所说的怨念或者说执念正好相反,其实就是生命化遗留下的灰烬,又或者说,它们是灰烬中开出的一朵鲜花。”高医生停顿了一下:“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陈歌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感觉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想要理解似乎有点困难。
“这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体系,没有任何交接的可能!你会因为空气的存在感到哀伤吗?你会因为喜欢泥土而一直和他们呆在一起吗?”高医生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病人我不敢妄加推断,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带他来找我。”高汝雪的父亲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他想要当面诊断:“心理疾病十分复杂,产生的原因充满不确定性,和生活环境有关,也和个人遭遇有关,甚至和基因遗传也有一定的联系,不能轻易下结论。”
陈歌没有回话,他在得出范郁喜欢和鬼呆在一起的结论后,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惊悚的事情!
掀开雨衣,陈歌从衣服里层口袋取出了范郁的那副画。
黑色的房子里,住着好几个红色的小人。
陈歌在来暮阳中学以前,以为这幅画画的是暮阳中学的某一栋建筑,可是等他真正来到后才发现,学校里的三栋小楼和范郁所画的黑房子完全不同。
反倒是范郁和他姑姑住的那栋破旧民房,与画面中的黑房子颇有些相似。
“假如范郁一直在画的是他现在居住的房子,那这些红色的小人……”陈歌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难道范郁居住的房子里,全部都是鬼?!”
他回想起白天去看范郁时的情景,姑姑的表情一直很紧张,范郁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门窗紧闭,埋头趴在桌边画画。
每次都是用红黑两种颜色,画的也都是黑房子和红色的小人,但是每张画都有细微的不同。
陈歌的嘴唇有些苍白,他记得很清楚,小男孩的所有画里,红色小人的位置是不同的。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范郁随手涂鸦的,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就是住在那屋子里的脏东西在移动。
“范郁可以看到它们?”
陈歌吸了口凉气,他又想起范郁在鬼屋里的几个细节,小男孩和陈歌说话时,会看向陈歌的身后,目光落在陈歌的影子上。
范郁在鬼屋里一共就说过两句话,而且这两句话都是对陈歌说的,原本陈歌还觉得是自己比较招小孩喜欢,现在他才明白过来,男孩估计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怪不得畏惧阳光,还喜欢来鬼屋里玩,这个孩子认知上已经出现了严重偏差。”陈歌握紧手机,他不知道范郁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基于范郁的种种异常表现和黑瘦女人的证言,他有了一个很恐怖的猜测。
几年前同样是在下着暴雨的夜晚,小男孩失踪了,他的父母为了去找他才遇害。想要在暴雨当中,同时杀害两个成年人,并完成藏尸和现场处理,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有人正好在雨夜对范郁的父母动了杀机,一个能够完美藏尸、并处理掉现场所有痕迹的凶手,为何会偏偏放过范郁?
在姑姑说父母去了天堂后,范郁在井里寻找天堂,很显然他知道父母最后被藏尸在井中,他看到了一切,是现场的目击者之一,凶手没有理由会放过他。
陈歌眼睛轻眯,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寒意:“除非凶手认识男孩,或者凶手就是男孩本人!”
这两个推测,无论哪一个成立,都让陈歌觉得后怕。
姑姑本人有很大的作案嫌疑,这个女人说的话里存在漏洞,还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她在去厨房为陈歌倒水的时候,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东西,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倒水应该不需要这么麻烦。
另外,在谈话的过程中,包括最后陈歌准备离开的时候,女人都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水,希望陈歌能喝一口。
当时陈歌一心想着任务,并没有对活人抱有太大的戒心,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杯水很有可能存在问题。
“如果是姑姑杀了范郁的父母,那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那个黑瘦女人对范郁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她容貌姣好,但是却从未保养过,皮肤黝黑,身材消瘦。可以看出她一个女人拉扯范郁长大很不容易,又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又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把自己的一生都给耽误了,这样一个女人真的会是凶手?
坦白说,黑瘦女人给陈歌的印象很好,自立、坚强。
不过相比较起来,陈歌对于后一种推测更难接受,凶手假如不是姑姑,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男孩自己!
他是凶杀现场唯一的目击者,也是幸存者,之前陈歌没有怀疑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孩子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可是在看到范郁画的画以后,陈歌觉得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个孩子。
范郁有一双特殊的眼睛,他和鬼魂作伴,并且能生活的很好,这个孩子大有问题,陈歌甚至怀疑他能简单的驱使鬼魂。
如果换个人来肯定不会往这方面想,但陈歌不同,他本身就是一位厉鬼眷顾者。
“凶手是男孩的几率很大,但是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杀人动机是陈歌最想不明白的一点,姑姑和范郁两个人都没有理由去伤害自己的亲人。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范郁的父母最后被藏在了暮阳中学的深井里,整件事和暮阳中学又有什么联系?”
陈歌收好范郁的画,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挂电话,赶忙向话筒那边的高老师道歉:“抱歉,我刚才想问题跑神了。”
“没关系,我刚才在翻阅资料,现在也对你说的那个病人很感兴趣,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你带他来我这里看看?”高汝雪的父亲一直没有挂断电话,非常有耐心。
“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带他过去。”
“恩,这个号码就是我的电话,到时候联系,最后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高老师欲言又止,似乎也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什么事情?”陈歌对这位热心帮忙的心理医生还是很感激的。
“我们对待心理疾病患者要有正确的方法和更多的耐心,但不可否认,个别病情严重的患者,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你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请记住,千万不要去刺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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