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玉瓦(2)
在《三清方》中,郑碧隐的结论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吕仙龙的学说,将万煞劫的病因归为了“怨气侵体”,一下子将这种症状拉到了介于道术与医术之间的位置。
“郑碧隐说的这种怨气,不是杀人偿命的那种怨气。”说到这儿,老刘头又开始补充说明,“这种怨气,属于散怨,就是另行分散的怨气。散怨对人影响不大,但如果聚集多了,就会有很大影响。这一点,在道术上也说得通。在那个郑碧隐看来,只有聚集大量尸气的地方,例如万人坑,乱葬岗这样的地方,所有的魂魄因为同一件事产生同一种怨气,才可能聚集大量的散怨,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万人坑被洪水重开,千万魂魄都因为水产生了怨气,才是散怨,这种散怨与中医里的浊气、湿气是一样的,都会让人害病!”
在传统中医中,很多种气都被列为疾病的根源,例如寒气、湿气、火气、浊气、燥气等等,例如寒气侵体易患风寒,湿气侵体易患骨痹,诸如此类,郑碧隐认为,怨气作为一种阴浊之气,就如同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气”一样,也会对人体产生影响,且影响要远大于其他诸类。以当时的医疗水平与人们的认识程度,能做出如此判断可以说实属不易,但美中不足的是,在莱芜的万煞劫事件中,郑碧隐仅是对此个案进行了处理,并未利用这次宝贵的临床机会进行深层次的形容,致使人们对万煞劫的认识直至今日也仅是停留在怨气侵体的范畴。
以郑碧隐的理论,既然万煞劫的致病机理更倾向于医学,那么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服“药”,然而这种“药”与常规的“药”完全不一样。在当时,郑碧隐将怨气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大类,而导致老百姓遭殃的怨气,很可能是因为万人坑中的兵士不能入土为安所致。万人坑是被洪水冲开的,所以此怨当属水怨,五行之中土克水,故应以土为措平息此怨,遂发到民夫掩埋尸坑,之后又让患者取檐下之土食之,果然悉数痊愈。至此,万煞劫这种现象便不再单纯局限于道术范畴,也加入了一些医学的机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导致万煞劫的怨气绝非一人之怨。只有大量怨气聚集到一个人身上,超过人体所能耐受的临界点时,才有形成万煞劫的可能。
“实际上,万煞劫的成因并不是固定的,就像那个郑碧隐所说的,至少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老刘头一皱眉,“然而,郑碧隐的认识毕竟很有限,碰到的病例也只有一次,郑碧隐之后,有很多实例都证明,怨气的种类远不止金、木、水、火、土这五种,但却没有明确的诊断方法,因为只要害上那个东西,症状都差不多,水怨跟火怨的万煞劫,从表面上看都一个德行,病人又不能说话,所以如果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怨所致,就只能像吕仙龙那样,照着几年几十年的治。就像那个‘曹三代’,我师父那个能耐的人都没辙,必须要抬到四川去治。而究竟是怎么治的也不知道,我也曾问过我爹的事,问他我爹是怎么治的,如果再有人害上这个东西要怎么治,他就告诉我,谁染上,就嘱咐家里人安排后事,这个东西现在弄不了了!”
“啊!”孙亭脸都白了,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那阿逊他……”
“他就那么一说,他就是不想让我们用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办法而已!”老刘头也懒得跟孙亭解释师父马淳一的说话习惯了,“这种毛病很难找出原因,因为害上这个东西,人说不了话、写不了字,想找什么线索都是难上加难,最多也就是像吕仙龙那样能找到块玉瓦。万一连玉瓦都找不着,就只能用见不得人的办法!”
“见不得人?”听老刘头这么一说,孙亭也蒙了,“救人又不是杀人,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就是用比杀人还缺德的法儿救人!”老刘头一摆手,“救一个人得祸害俩人,救一个人得祸害一个村一个县的人,这种事多的是。”
“咱们要不要先去一趟美国?”沉默良久之后,张国忠忽然问了一句。
“不用!”老刘头斩钉截铁地道,“没必要先去美国,先弄明白他到中国以后干过什么、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孙少爷,你能不能先从电话查起?艾老弟回国不可能一个人溜达,肯定接触过什么人!”
“这……”孙亭一皱眉,“我已经查过他的通话记录了,他在美国的手提电话号码在中国根本没拨过,好像他到中国以后临时买了本地号码,用过之后就扔了。”
“唉!”听到这儿,张国忠也是一捶桌子,“这个人怎么还是这样?”说实在的,当年去缅甸找山下奉文的藏宝洞,这艾尔逊就因为心疼几个手榴弹,差点把命丢了。
“要不……要不这样,”张毅城的言语里似乎充满了试探,“我去美国照顾艾叔叔,大爷你跟我爸去查一下他在中国的行踪?我觉得这个事,柳叔叔能帮忙。”
“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张国忠狠狠地瞪了张毅城一眼,“大人的事,你小孩别掺和!”
“我怎么啦?”张毅城一翻白眼,“我也是快当爹的人了,放旧社会,孩子都满街跑了!”
“行了行了!”老刘头叹了口气,“孙少爷,你先别着急,艾老弟这个病就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轻易死不了,治的话也不在一朝一夕,你回头给秦爷打个电话,他那套特务本事兴许用得着。另外,你也别闲着,现在马上回美国,把艾老弟住处给我仔细找一遍,看看有什么物件是他这次从中国带回去的。”
“那……那我呢?”张毅城用极端期盼的眼光看着老刘头,“大爷,不会连你也拿我当小孩吧?”
“你听你爸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以后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作为文化人,老刘头深知高考的重要性,眼下张毅城正值高考前的最后冲刺阶段,即使艾尔逊有事,自己和张国忠应该也应付得来,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耽误孩子学习的。
“学习……切!”张毅城一撇嘴,一脸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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