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记忆点出了问题,上一章楚国使者是武涉不是涉间,已更正)

    让季婴将三名楚、魏、赵使者带下去后,黑夫嘿然而笑:

    “是儿欲著吾炉火上邪!”

    方才,那楚使武涉说什么:“天下同苦秦久矣,故尉公武昌首义为天下唱,诸侯随即并起东方,相率而攻秦。这一年来,尉公战南阳,而项氏战关东,对敌王贲,譬如猎鹿,一人抵之,他人射之,终入关覆秦。关东诸侯至西河,闻尉公杀暴君胡亥,真是大快人心,愿依旧议,愿尊尉公为王,达成和议,以安天下……”

    他甚至进一步抛出了诱饵:“若尉公有意为王,六国愿持所获秦始皇子女于洛水上相盟,杀之以立盟约,并献上玉玺。自此天下恢复旧制,楚、魏、齐、赵、韩、燕各列封疆,灭秦有功之将尉并为侯王。而尉公独据有关中、江汉、江东,可为天下伯主!”

    黑夫当时就乐了:

    “我好好一个遵循始皇帝遗诏的,力挽狂澜的武忠侯,继始皇帝之业的大秦摄政。”

    “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反秦诸侯之一,还要做分裂天下的伯主呢?”

    “再有,汝等之议,项羽可知道?他答应?”

    黑夫当时就变了脸色,从黑变为更黑:

    “汝等前脚才在重泉杀我将尉,伤我士卒,救走大秦的罪人赵高,劫持始皇帝诸子女,后脚却头顶高冠来和谈,汝等所谓和议,绝无半分诚意!”

    言罢,黑夫就让人将三名使者逮了起来。

    这时候,在西席侍坐的叔孙通却乘机表态:“君侯,秦祚已终,君侯功德巍巍,天下注望,故六国亦愿奉君侯为伯主,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君侯何不顺势践天子位,以安士卒之心呢!?”

    “叔孙通。”

    黑夫看了这儒生一眼:

    “你是蠢。”

    “还是坏?”

    这一句问,将叔孙通编了很久的“武忠侯是始皇帝私生子”的大胆说辞给憋回去了,连忙俯首不敢言。

    黑夫倒是很清醒:“六国眼下兵不如我,又不得关中人心,征战日久,恐已萌生退意,故才派使者来游说。若我中了其计,答应和谈称王,本侯先前一年多里,宣扬的举兵之义,便不攻自破!”

    他摸着自己的脸,上面已经戴了很久面具,好似已和这张面孔下面的皮肉连在一起,摘不下来了。

    “我将从力挽狂澜,廓清朝堂的大功臣,变成一个阴谋篡位的叛臣。北伐军旧部自会继续忠诚于我,但关中的故秦人,对我观感,势必大打折扣,那些旧臣,也将离心离德!”

    言罢,一挥手,将叔孙通赶了出去。

    黑夫很清楚,光靠一个南郡是不行的,关中才是他未来的基本盘。而若不能将新、故秦人捏合在一起,想要对抗在塞北肆虐的匈奴,想要再度一统天下,将变得更加困难。

    季婴这时候也回来了,他说道:

    “六国的策士们也太过天真了,加上降卒刑徒,我军能战者至少二十万人,六国却不过十万,且不得西河人心,放着这大好局面,为何要和谈?”

    黑夫却看清了范增的目的:“除了心存侥幸外,这三人还有一个使命,那便是试探!”

    “这三人是用来试探我的,若我满足于称王关中,做虚有其名的天下伯主,自然大好,六国便算完成了‘诛秦’,能体面撤离。”

    “而若我拒绝和谈,那六国也能明白我再一天下的决心,便可早作打算,将诸侯们拧成一股绳,殊死一搏!”

    “那君侯……”

    季婴出主意道:“莫不如假意答应,待到洛水会盟时,再杀六国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黑夫却摇头道:

    “别看这三人言之凿凿,可实际上,恐怕根本无法代表楚魏赵三国,甚至此事项羽知情与否,都不得而知。”

    “说不定一边派三人来拖延我,一边已准备撤军了,等我信以为真,带着众人抵达洛水,却扑了一场空,坐看彼辈撤往河东,岂不尴尬?”

    他让季婴找来地图,问道:

    “韩信到何处了?”

    季婴道:“韩将军已急行军至翟道(陕西黄陵县),不日将抵达上郡。当地白翟人回报,匈奴虽肆虐于塞北,但冒顿狡诈,只让骑从掠北假及云中,连河南地都未深入。冒顿自己则以数万骑集结在上郡边缘,一边源源不断将所掠人口往草原运去,一边包围肤施(陕西绥德县)。”

    肤施离咸阳,足有一千里路,距离翟道,也有七百里,少了个把月,别想抵达。

    黑夫只感觉牙疼,因为冒顿选择了最聪明的打法——若即若离,抢了就跑。

    “这狼崽子,看来其目的在于乘着中原大乱,劫掠人众钱帛,而不是傻乎乎地一路南下,替六国挡灾啊……”

    虽然黑夫很想立刻北上驱逐匈奴,但眼下相比于近在咫尺的六国,匈奴只是肘腋之患,靠上郡和韩信、北地的章邯,足以守住秦昭王长城一线,接应新秦中撤离的人口,避免更大的损失。

    黑夫目光南移:

    “东门豹到哪了?”

    季婴指着鸿门东面两百里的,华山脚下的一个小县:“阿豹已与辛夷至宁秦,不日将穿过桃林之险,抵达函谷关,接受三川守赵贲投降!”

    “善!”

    黑夫露出了笑,既然两路偏师都已到位,那他便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拒绝,必须明确拒绝六国的和谈,还要让这份态度,让关中人知晓!”

    “立刻杀了魏使贯高,扣留赵使侯公,只放楚使武涉归去,让高陵的十万大军,做出要从渭北进攻西河之势,一面让东门豹的三万人,迅速东出函谷,捣毁茅津渡,尽烧船只,收复陕县(河南三门峡)!”

    “我要让六国联军,尤其是楚军,就算撤离了关中,也要滞留河北,轻易回不了家!”

    而眼下,江东的安圃、尉阳等人已按照计划,对楚国大后方发动进攻了罢?

    这是一场跨度数千里的大战略!

    黑夫又让人将负责内部宣传的叔孙通找来:“放出消息,就说六国群盗勾结匈奴与奸佞赵高,占据西河,并派遣使者来见我,耀武扬威,欲以始皇帝子女公主为要挟,要我退出关中,让咸阳臣民皆为其虏!”

    他肃然道:“但黑夫乃大秦摄政,亦是秦吏,当遵循秦律!”

    “在秦律中,若遇奸人劫持人质,不论吏、民,皆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叔孙通,你可明白了?”

    叔孙通应道:“六国譬如盗贼,入我门户西河,烧杀抢掠,屠戮民户,更劫持先帝子女,并欲以之为要挟,窥探内宅。”

    他义正言辞:“但大秦绝不会向群盗低头,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下甲兵投降,要么为武忠侯击灭!”

    绝不向恐怖分子低头,这就是摄政的态度,黑夫闭上了眼:“大善,下去办吧。”

    叔孙通不敢再言其他,立刻屁颠屁颠走了。

    季婴又凑了上来:“亭长,那武涉在席间所言,关于长公子扶苏之事……”

    武涉为了说动黑夫,甚至给他透露了一个,连六国都不知真假的消息。

    “扶苏已复起于海东,占辽东、辽西,欲归关中,若扶苏回到咸阳,君侯肯让权与之乎?”

    这真是策士的歹毒手段啊,一脚踩在了黑夫的举兵理由上,季婴也不由担心起来。

    “长公子死了。”

    黑夫却望着帐外漆黑的夜色,摇坠的营火道:

    “从离开咸阳,却不南下去投奔我那一刻起,长公子便死了。”

    “即便活着归来,他也只是扶苏,再不是长公子。”

    “更不再是始皇帝的,继业者!”

    黑夫转过身,目光决然:

    “摄政,是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大秦中央之制,绝不容动摇。”

    那一夜在咸阳宫,黑夫曾对张苍诉说过自己的迷茫,从踏入咸阳起,他就必须比过去,想得更远:未来体制将是怎样?如何才能让天下真正一统,如何才能避免新的领导者,重复秦始皇帝的覆辙……

    作为后世来人,作为一个党员,他有自己的犹豫踌躇,也有很多大胆的想法。

    可一旦要付诸实践,却又面临种种麻烦,权力与传承,许多足以让人陷入死结的悖论。

    苦苦思索,黑夫最后只能确定一件事:

    “这天下的辔,已握在我手中。”

    “这辆载了数千万生民的马车,也早不是十年前那辆了,始皇帝的旧臣老的老死的死。眼下,北伐军的文武官吏,十万出身低微的士卒,与故秦人一起,构成了它上面极重要的新零件。我要除去上面腐朽的轴,矫正轮子,重新刷上精美的漆,让关东的有识之士,也能被纳入这体制之内……”

    “所以这天下,未来驶向何方,得由我,只能由来决定!”

    北伐成功,布衣将相之局已成,绝不可能将胜利的果实,交付其他势力手中。

    所以黑夫不复那一夜犹豫,而是恢复到了,下令处死蒙恬兄弟时的决然与冷酷。

    不过话说回来,黑夫是得好好跟陈平通信聊聊了,这么大的事也敢隐瞒?

    有些饿了,黑夫让人将一只生彘肩取来,按在俎上,持刀切了一大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良久后,黑夫才扣着牙缝里塞着皮肉,笑道:

    “去告诉庖厨。”

    “这彘肩,果然还是太生了啊。”

    “还得用温火,再煮煮!”

    ……

    PS:晚了点抱歉,另外推荐一本历史文《捡到一本三国志》。

    非穿越,主角是未继位的土著灵帝,只是捡到了一本三国志,很有新意,作者也是历史专业的,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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