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第807章 兴灭国,继绝世
堂上向项籍抛售复辟五国政权的人,是张耳的把兄弟,大梁人陈馀。
在民间潜藏多年,化名“夏仲“的陈馀重新穿回了他喜爱的儒服,头戴高冠,腰挂长剑,又恢复了那个名扬魏赵的名士形象。
他所献的策略也极尽儒家风格,但听上去极有诱惑性:“孔子有言,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昔周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及下车,又褒封神农之后于焦,帝尧之后于祝,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以不绝三代之祀,然后天下归仁,四方之政行焉。”
“齐桓公时,周室东迁,礼崩乐坏,北狄……入侵中国。”
说得兴起,陈馀差点将“南夷”二字脱口而出,又想起春秋时中原诸夏痛骂的蛮夷,不就是今天在陈地当家做主的楚人么?连忙将话吞了回去。
“齐桓公纠合诸侯,振奋倾颓,兴灭继绝,存邢救卫,大义堂堂,遂大霸天下。”
偷眼瞥了下堂上年纪轻轻的项籍将军,见他对周武、齐桓故事不以为然,陈馀连忙又添上了一件跟楚国有关的事。
“楚庄王时,陈国内乱,庄王破陈,诛夏征舒,又罢陈之戍,立陈之后,诸侯闻之,皆朝于楚。”
“此皆兴灭继之事也,今秦为不道,以虎狼戎狄之邦,残灭六国社稷。韩王安、楚王负刍、魏王假、赵王迁、齐王建、燕王喜,或被残杀,或被迁于荒凉之地,郁郁而死,六国之人不平,借暗暗切齿,欲为君父报仇,常有仁人志士奔走,欲复六国社稷。”
“今将军举义兵,已复大楚,诛伪王景驹,威震天下。若能一并复立五国之后,诸侯感恩,定将拥将军为纵长,随后急引兵而西,击函谷关,则可入咸阳,诛暴秦!”
不管是恢复旧六国的秩序,还是迅速诛灭暴秦,都搔到了项籍这年轻人的痒处,但陈馀话音刚落,堂下便有人大声道:
“急引兵而西,击函谷关,此为人作嫁之计也,上柱国切不可听之!”
众人侧目而视,来人正趋步而入,虽然满脸倦容,却举止有度,正是韩人张良。
张良是张耳、陈馀的旧识,也是项籍也敬重的“刺秦勇士”,在反秦圈子里名声响亮,自然有他说话的一席之地。
张良登堂后,向坐于正中的项籍作揖,又瞧见项羽身旁下首,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亚父”范增。
陈馀虽认识张良,但当场被其抢白,有些不快,遂道:“子房,你不是一直热衷于恢复韩国么?今日为何要出言反对?”
张良朝陈馀拱手道:“我不反对复立五国社稷,只反对急躁西进。”
“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陈生所言不错,我不妨说说自己从琅琊西来,一路的所见所闻罢。”
他侃侃而谈道:“良只见各地豪杰虽已并起,形势大好,路上途径沛县,却发现这区区小县,数万户口,竟出了吕泽、王陵、雍齿三股势力,分别自称沛公、留公、丰公,互不统属。”
“沛县如此,齐地、魏地、韩地、赵地、燕地,想来形势也差不多。数百人、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然各有旗号,相互间并不服从,甚至自相倾轧,不能专心对抗秦廷,此力分也。”
别说那些地方了,楚国也闹出了两楚并立的闹剧来,项羽上个月才砍了景驹的脑袋,吞并了秦嘉的部属,这都是血的教训。
张良道:“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
“与其让百人自相争夺,不如由楚国,由少将军出面,为五国的复辟定下人选,派人去各地拥立五王之后。社稷已立,则当地豪杰也能聚合在一个旗帜下,与郡县相抗,分担楚国的压力。”
张良这一番言论,虽然“复五国”的结论与陈馀并无不同,但他的论据已不再是空想的“兴灭继绝”,而是更实际的诉求,这下连范增也微微颔首。
张良又道:“但眼下,除了齐地已稍有气色外,魏、韩、赵、燕,依然为暴秦控制,就算楚国加以协助,也得三五个月,来年开春才能见成效。”
“此时若少将军急于率师入关,恐怕只能靠楚国一国之力,数万之众,能否攻破函谷天险尤未可知,但另一件事却必然发生。”
“我听说,黑夫与王贲正决战于汉水之滨,北军胜而南军败,一旦将军引军西进,关中告急,王贲必然撤军回援。届时,义军非但不能入函谷关,反倒便宜了那黑夫,让所谓的北伐军得以喘息,黑贼狡诈,定会乘着楚军与秦军鏖战于函谷之时,进入武关,夺取咸阳,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张良走到一直默然不言的张耳身前:“张大侠,我听说,你与黑夫乃仇雠,有杀妻夺子之仇,难道愿意用万千义士的血,来助他解围么?”
张耳大笑道:“子房啊子房,十多年未见,言辞仍如此犀利,的确,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吾等不能做。”
陈馀被张良点破献策的纰漏之处,有些脸红耳热,伏地向张耳下拜:“兄长,我绝非此意。”
张耳扶起他:“我明白,吾弟也是想早日攻入关中,再去找寻我那失散的儿子。”
张良这边,则继续向项籍、范增说道:“故良以为,不该急于入关,而应乘着黑夫与王贲决战之际,先进军魏地,再图韩地、河北,复五国社稷,合六国之力,以少将军为纵长,积累粮秣,训练新卒,等南北秦军疲敝,再西进不迟。”
项籍一直在饮酒,虽然张良已说得很透彻,项籍也不可能为了逞一时之名而便宜了与他家有过节的黑夫,但对张良之策,他依旧有些不满意,只看了旁边的范增一眼:
“亚父以为如何?”
范增睁开了眼,朝项籍拱手道:“少将军这两月来,已连续打了三场大战。下邳破秦军,彭城斩秦嘉、景驹,又强攻淮阳,虽名震天下,但士卒们损失不小,也疲敝了,恐不能再西进,依老夫看,还是从张良之策为宜,派遣使者,各去诸侯,复立其后人为王。”
“善。”
项籍本欲当堂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范增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忍了忍,扫视堂下众人:
“大野泽彭越已入齐,立田广为王,燕国后人则在国灭时被秦吏屠戮殆尽,且路途遥远,暂且不论,其余魏、赵、韩,谁可为王,谁又愿前往?”
张良立刻起身应诺:“韩公子成,曾受封横阳君,现尚无恙,且有贤声,可立为韩王,为楚声援。”
项籍颔首:“韩成人在何处?”
张良道:“公子成,遭秦吏缉捕,避难于芒砀山,我已请人去寻到了他,不日将至淮阳!”
他又请命道:“良韩人也,三世相韩,熟悉韩地山川,又多门生故吏,我可去颍川,召集韩人义士,提前发难!”
项籍却道:“子房急于复韩,我知之,但颍川那边,形势有变。”
“八月中旬,有黑夫部将曰韩信者,从汝南进军,前几日在上蔡大破秦军万人,又北击方城、叶县,正与秦军一部交战于昆阳。”
叶县、昆阳到淮阳不过三百余里,所以项籍知道那边的情况。
范增笑道:“若非少将军急击淮阳,吸引了颍川、汝南的秦军兵力,韩信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得逞。”
也就这位“亚父”敢这么明白地批评项籍了。
“不然,纵我不打淮阳,韩信恐怕也能取胜。”
一向心高气傲的项籍却对这“韩信”竟十分赞赏:
“我听说韩信在黑贼麾下为都尉,年轻勇锐,攻打百越时便立过大功,而后又在长沙大败李由,更白衣渡江,奇袭江陵。”
“依我看,若无此人几次救急,黑贼恐怕早就战败授首了。”
“如今黑贼被王贲困于汉滨,韩信又为之张奇兵,出冥厄,直插中原腹地,孤军深入,却屡败秦师,烧其粮道,搅得秦军后方大乱,真是一个兵家奇才!”
说到这,项籍竟不由嗟叹道:“据说那韩信也是地道的楚人,他若能归顺大楚,为我所用,该多好啊!”
这时候,堂下响起一个声音:“既然少将军如此喜爱韩信,我愿去为将军游说此人,让他弃暗投明!”
……
说话的是叫武涉,盱眙人,项氏昔日的食客,也是项籍麾下不多的文士,他是范增从寿春带来的,说此人能言善辩,可为说客……
见项籍言辞中对韩信的用兵颇为赞赏,一直没捞到机会表现的武涉立刻出面,希望去游说韩信。
张良也赞同:“少将军也说了,韩信有兵两万,是黑夫的左膀右臂,也是打破南北平衡的关键,若真能说服他追随楚国,不但能让黑夫继续受困,还可让义军虎添翼,颍川必能轻易夺取!”
而复兴韩国,自然也就有望了。
但项籍本就是个叶公好龙的家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对武涉的请命不置可否,却道:
“此事稍后再议,韩王人选有了,子房也愿冒险入颍川,赵、魏两地,可有人去?”
张耳和陈馀相视点头,一齐出列:“张耳魏人也,曾为外黄之侠,与魏地豪杰相识,我愿前往魏地。前宁陵君魏公子咎,有贤名,今为庶人,与其弟魏豹匿身于临济,可立为魏王!”
陈馀亦道:“臣尝游赵,知其豪桀及地形,愿请奇兵北略赵地。赵公孙赵歇,乃赵孝成王之玄孙也,为人贤,今居巨鹿郡大陆泽,投靠赵地大侠鲁勾践,可为赵王!”
张耳是魏国名侠,陈馀的妻家在赵地,名声响亮,这两人过去,或能闹出一番事业来,项籍同意了二人的请命,
他又点了破淮阳时立下功劳的陈人武臣,带着一千人作为先锋,随张耳进入魏地,至于随陈馀去赵地的人选……
还不等项籍想好人选,却有一个站在厅堂内的持戟郎,忽然出列,向项籍下拜:
“臣愿护送陈先生去赵地!”
项籍看了那持戟郎一眼,三十余岁年纪,身材倒也魁梧,只是只觉得面生得很:“汝何人也?”
“项氏小儿,白长了一对重瞳,这就不认得乃公也?”
持戟郎心里直骂娘,嘴上却唯唯诺诺:
“臣阳城人,陈胜!”
……
PS:第二章在晚上
热门小说推荐: 《黄河捞尸人》 《最后一个盗墓者》 《茅山捉鬼人》 《盗墓笔记》 《我住在恐怖客栈》 《鬼吹灯》 《盗墓之王》 《藏海花》 《沙海》 《黄河鬼棺》 《茅山后裔》 《天眼》 《贼猫》 《历史小说》 《盗墓新娘》 《迷墓惊魂》 《我当道士那几年》 《我在新郑当守陵人》 《密道追踪》 《金棺陵兽》 《鬼吹灯之牧野诡事》 《黄河伏妖传》 《活人禁地》 《一代天师》 《镇阴棺》 《大秦皇陵》 《盗墓笔记之秦皇陵》 《墓地封印》 《皇陵宝藏》 《血咒迷城》 《天墓之禁地迷城》 《活人墓》 《守山人》 《午夜盗墓人》 《茅山鬼王》 《最后一个摸金校尉》 《镇墓兽》 《中国盗墓传奇》 《诡墓》 《盗墓特种兵》 《鬼喘气》 《鬼不语之仙墩鬼泣》 《龙棺》 《盗墓往事》 《最后一个道士》 《我的邻居是妖怪》 《三尸语》 《古墓密码》 《南山祖坟》 《摸金令》 《最后的抬尸人》 《鬼妻如玉》 《命师》 《最后一个守墓人》 《黄河捞尸二十年》 《我有一座冒险屋》 《九阴冥妻》 《深夜书屋》 《活人禁忌》 《13路末班车》 《地府巡灵倌》 《我的灵异档案》 《触墓惊心》 《茅山鬼术师》 《我的美女道士》 《我从恐怖世界来》 《凶城之夜》 《借尸填魂》 《阴阳异闻录》 《盗墓鬼话》 《民调局异闻录》 《阴阳先生》 《麻衣神算子》 《入殓师》 《黄河镇妖司》 《湘西奇闻录》 《聊斋县令》 《知客阴阳师》 《阴棺娘子》 《十月蛇胎》 《阴司体验官》 《天命葬师》 《我在阴司当差》 《盗尸秘传》 《阳间摆渡人》 《我盗墓那些年》 《阴阳掌门人》 《入地眼》 《妖妇》 《凶楼》 《阴阳鬼术》 《阴人墓》 《民国三十年灵异档案》 《恐怖教室》 《走尸娘》 《地葬》 《帝陵:民国第一风水师》 《东北灵异先生》 《鬼夫在上我在下》 《阴妻艳魂》 《诡行记》 《抬龙棺》 《点灯人》 《黄大仙儿》 《凶宅笔记》 《山海秘闻录》 《我老婆身上有妖气》 《恐怖用品店》 《子夜十》 《人间神魔》 《冥夫要乱来》 《我是一具尸体》 《借阴寿》 《冥媒正娶》 《法医异闻录》 《葬阴人》 《盗墓家族》 《葬鬼经》 《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交流群》 《楼兰秘宫》 《龙王妻》 《巫蛊情纪》 《蛇妻美人》 《阴坟》 《活人祭祀》 《阴阳镇鬼师》 《茅山鬼捕》 《恐怖邮差》 《末代捉鬼人》 《麻衣鬼相》 《无限盗墓》 《古庙禁地》 《阴魂借子》 《灵车》 《民国盗墓往事》 《我身边的鬼故事》 《冥海禁地》 《阴倌法医》 《一品神相》 《黄河镇诡人》 《死人经》 《猎罪者》 《诡案追凶录》 《灵楼住客》 《河神新娘》 《长安十二阴差》 《阴兵镖局》 《阴阳快递员》 《生人坟》 《一夜冥妻》 《我在阴间开客栈》 《收尸人》 《凶灵秘闻录》 《我当捕快那些年》 《怨气撞铃》 《阴阳鬼探》 《冤鬼路》 《赘婿当道》 《驱魔人》 《无心法师》 《阴夫如玉》 《阴阳鬼咒》 《诡香销魂》 《阎王妻》 《棺材王》 《生死簿》 《天官诡印》 《民间诡闻怪谭》 《龙纹鬼师》 《女生寝室》 《王者之路》 《言灵女》 《点天灯》 《地铁诡事》 《异陵简》 《阴婚夜嫁》 《异探笔记》 《幽冥剪纸人》 《妖女莫逃》 《西夏死书》 《天才小毒妃》 《升棺见喜》 《我是阴阳人》 《灵官》 《灵棺夜行》 《茅山守尸人》 《第一仙师》 《迁坟大队》 《大宋小吏》 《夜半鬼叫门》 《佛医鬼墓》 《捉鬼记》 《鬼服兵团》 《最后的摸金校尉》 《将盗墓进行到底》 《盗墓鬼城》 《棺山夜行》 《贩妖记》 《阴阳代理人之改命师》 《风水秘闻实录》 《暮夜良人》 《阴间那些事儿》 《岭南鬼术》 《封妖记》 《蛊夫》 《夜间飞行杀人事件》 《荒野妖踪》 《官场小说》 《都市言情》 《寻尸秘录》 《最后一个阴阳师》 《我的盗墓生涯》 《大漠苍狼》 《诡神冢》 《摸金校尉之九幽将军》 《天葬》 《鬼打墙》 《青囊尸衣》 《藏地密码》 《我当阴阳先生的那几年》 《怒江之战》 《摸金天师》 《老九门》 《祖上是盗墓的》 《苗疆蛊事》 《苗疆蛊事Ⅱ》 《苗疆道事》 《人间鬼事》 《茅山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