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多谢妇翁指点,不然黑夫哪能知晓那么多国朝典故。”

    蕲年宫之议后,出了大殿,黑夫追上了内史腾,向他道谢。

    内史腾看向自己的女婿,摸着胡须道:“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我只是稍加补益。”

    话虽如此,但黑夫知道,若自己不与内史腾通气,交上的答卷顶多能得个七十分,叶腾教了他一些措辞和国朝典故,说服力强了很多,起码有九十分。

    他暗道:“我当时的意思是,老丈人可以凭内史的身份献策,身为内史,提出巩固关西的提议,顺理成章。但他却让我自己找机会献言,这是是在替我铺路么……”

    内史腾知道自己身为韩人,却投秦灭韩,被韩人恨之入骨,在朝中唯一凭籍的,就是皇帝的信重,一旦这点依仗没了,叶氏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族人中虽有几个侄儿,但都是无才之辈,如此一来,作为“半子”的女婿黑夫,便成了家族未来唯一的指望。

    正是看中了黑夫冉冉升起的潜力,叶腾才毫不犹豫应下这桩婚事的,他有在南郡积累多年的政治基础,而黑夫拥有无限的未来,双方简直一拍即合。

    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黑夫曾提出在彭蠡泽以南设豫章郡,建南昌城,以便“昌大南疆”,这只算一郡之策。但随驾西行期间,黑夫找到内史腾,提出“固本”设想,已称得上谋国之策了!

    不过,秦始皇还是老习惯,没有当场同意,而是让诸臣下来后上疏表达自己的看法,还发了一份诏令回咸阳,让丞相、御史大夫、廷尉等也参加议论。

    毕竟是国策啊,一旦确定,影响甚大。

    所以黑夫有些拿不准,回到居所后,他又拜访了叶腾,与他相对而坐,问道:“妇翁以为,陛下是否会同意此策?”

    叶腾道:“你用陛下喜欢急利说之,所言之事又正好切中要害,陛下不会生出反感来。”

    “至于是否会同意,陛下一般会考虑两件事,其一是陛下之欲,一旦决定某件事,便会做下去,做完为止。其二,便是朝中诸臣的看法。”

    接下来,叶腾展现了他老政客的利害之处,帮黑夫一一分析了,朝中哪些大臣会支持此策。

    “最拥护此策的,当属孟、西、白等老秦世族。”

    对这些本土势力而言,皇帝的国策重心,已经偏离关西很久了。兼并六国也就算了,但打完六国,却又要调自家子弟去遥远炎热的南方,他们感到无法理解,却又不敢反抗,只能不情不愿地上路。

    可现如今,本来第一位“戍江南”的将领黑夫,却叛离了本就没多少人支持的南进派,转而提倡西进,先巩固陇西、北地、上郡,再出长城,开拓戎胡之地。

    对关西秦人来说,这些地方,就跟家门口一样,风土人情都能习惯,比去江南强多了。而且,一旦西进定为国策,子弟们也有机会利用熟悉的车骑弓马立功。

    所以方才在殿上,孟西白三老拼命附议,看黑夫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和善,孟氏族长甚至还打听他是否成婚了,听说娶了内史之女才悻悻而走。

    但凡边境兴兵,必求良将,第二批可能支持黑夫的大臣,便是边将了。

    叶腾道:“陇西郡尉李信,听说自从第一次伐楚丧师辱国后,便郁郁寡欢,三十多岁年纪,头发却全白了。虽然在灭燕、齐时立了战功,但已失上意,被赶到陇西守边,他恐怕是最支持对河西用兵的人!”

    “还有曾在上郡呆了三年的蒙恬,灭代时,曾率上郡翟骑至雁门,与支持代国的匈奴单于对峙,你与子衿回南郡期间,他也曾上书提议在上郡备边,与匈奴争夺河南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都会上疏附议。”

    黑夫颔首,李信也就罢了,蒙恬的话,历史上秦北伐匈奴,他便是主将,只是目前秦始皇对北方用兵兴趣还不大,蒙恬做着少府少监的职位,负责一度量衡等事。

    黑夫笑道:“妇翁也会上疏支持么?”

    “这是自然。”

    叶腾理所当然地说道:“老夫若是南郡守,必定支持南进,戍江南,征百越。但老夫如今是内史,南方与我无涉,反倒是巩固关中,开拓三郡边外,筹集粮食,征调兵卒,我便多了许多用武之地!”

    从内史进而成为九卿,甚至一窥御史、丞相之位,就靠未来数年了!

    黑夫了然,老丈人还真是利益至上者啊……

    不过,他仍有一点担忧,欲言又止。

    叶腾看出黑夫的想法,自嘲道:“我若是为了避嫌而故意提出反对,反而太过刻意,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我关系,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倒不如光明正大,行的是阳谋,谋的是国之大利,谁能说半点不是?”

    不管怎样,朝中明显是支持西进的大臣较多,光从舆情上看,这件事已经稳了。

    这时候叶腾却道:“但也别高兴太早,我却是知道一人,必反对此事!至少会反对征河西。”

    “谁人?”黑夫问。

    叶腾却笑着卖了个关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觉得是谁?”

    黑夫恍然,低声道:“妇翁指的是……乌氏倮?”

    ……

    “乌氏倮言,秦与诸羌、月氏一向和睦,何必无故伐之?每年以丝帛易牛马,于中原有大利……”

    十天后,蕲年宫内,放下手中的奏疏,秦始皇摇了摇头,点评道:“果然,再大的商贾,也还是商贾,眼中只有眼前的蝇头小利,乌氏倮不如陶朱远矣!”

    他转而看向伏在案前替自己草拟诏书,十天来,没有对蕲年宫之议发表任何意见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你以为如何?”

    赵高笑道:“小臣不敢越职妄言政事。”

    皇帝板下脸:“黑夫是少府丞,有了朕准许,他也能进言献策,你为何不能?”

    赵高连忙请皇帝赎罪,随后道:“臣以为,少府丞之言,称得上老成谋国,有理有据,真不像一位二十余岁年轻人能说出来的,再想到他的出身,臣就更惊异了……”

    秦始皇听出了赵高的未尽之言,却不以为意:“黑夫虽不以文章见长,但他底子却也不差。“

    他指着案上那本厚厚的麻纸线装书道:“这次回咸阳,黑夫献上了修订过的《南征记》,全书记了三百余天,十数万言,虽文字简朴,却着实不易。全靠此书,朕才能知晓江南的风土人情。”

    “再者,从议尊号时起,黑夫便没少往御史府藏室跑,还与柱下史张苍为友。耳濡目染,一年下来,说话竟也能引经据典了。朕问他为何能如此,他回道‘上次封建郡县之议,陛下令臣去翻书,臣阅后方知蜀侯三叛之事,自惭无知,只能奋发上进。’”

    随后秦始皇指着赵高道:“说起来,此子的好学上进之心,倒有些像卿。十余年前,我说卿字丑,卿便日夜练字,不知寒暑,竟成朝中前三甲的书法大家!”

    赵高笑道:“原来如此,假以时日,陛下恐怕又要多一位博士了。”

    皇帝却摇头:“文武全才之士,去做无用的博士,岂不浪费了?”

    “唯,少府丞可是有封侯之志的。”

    赵高嘴上笑着唯唯应诺,心中却更加忌惮黑夫。

    是啊,同他一样,出身低微。同他一样,善于揣摩帝心。同他一样,颇有上进心。

    但不同的是,黑夫有扎实的军功,有新奇的想法,还有让皇帝称赞的韬略,这都是赵高没有的。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对国策指手画脚了,再过些年,那还得了?

    想到在陈郢时,黑夫不慎露出的杀意,赵高就不寒而栗。

    “万一此子真对我有杀心,到他位高权重时,我岂不只能坐以待毙?”

    可面对黑夫的提议,赵高却沮丧地发现,真是滴水不漏,开边、急利、远谋,都是皇帝关心的事情,再加上政治正确的”固本“之策,让人无从纠错。

    所以他只能顺着皇帝的话,夸了一通黑夫后,似是无意地说道:

    “臣只是奇怪,少府丞本是开拓豫章,戍守江南的别部司马,建南昌城,请设豫章郡,还曾提议分封子弟去上赣、苍梧,显然是支持南进的。可为何在成婚回了一趟南郡后,却突然改弦易辙,认为应当巩固关中,以西拓胡戎之地为先呢?这不合常理啊……”

    说到这,赵高却又不说了,告罪道:“是臣多心了,还望陛下勿怪!”

    虽然只是轻轻点到,但已经够了,这当然不会致命,甚至不会影响这次决策,却能在陛下心中埋下一点疑虑的种子:黑夫也是有私心的,并非完全公忠体国!

    耐心一点,花上几年十年时间,慢慢给种子灌水、发芽,最终也能长成一株凶狠的藤蔓,可将人活活绞死!

    想当年,他正是靠了这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让蕲年宫之变的几位功臣,与陛下离心离德,最终在不同缘由的触发下,陆续叛国!事后陛下只会觉得,自己有意无意的提醒,是明目识奸的表现。

    秦始皇看了赵高一眼,沉吟片刻,却没有再提及此事,直到赵高要告退前,皇帝才下了一道口谕。

    “后日御驾启程,出陇关,入陇西郡,既然要离开内史地界,内史腾又年事已高,便不必再随驾,让他回咸阳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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