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第199章 县尉有请
“笑,汝等接着笑!”
东门豹一边啃着个煮熟的彘肩,一边瞪着牛铃大的眼睛看向众人。他们或捂着肚子趴在案上,肩膀微微耸动,或偏过头扶着房柱偷偷发笑,季婴最过分,捧腹大笑,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豹还将其子之名取成了‘魏’,哈哈哈,真是笑杀我也!”
“其实……”
黑夫咳嗽一声,但再看东门豹那想杀人的表情,嘴里的话便咽回去了。
重男轻女的毛病,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治不好,一个没什么教育经历的古人,更不可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劝是根本没用的。
而再过十多年,的确会迎来一个“重女轻男”的时期。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这是得多无奈和绝望,才能唱出的歌谣啊,若黑夫可以改变的话,他希望那个时期永远不要到来。
于是黑夫便摇了摇头,转而对忍俊不禁的弟弟惊道:“升了官大夫,我该得的田地,便有七百亩了,开春前应该能赐下来,若伯兄得知此事,又要发愁了吧?”
兄弟两人去年就没少窃笑衷因为黑夫升爵太快,脱口而出的那句名言。
衷当时说,仲弟你慢点升爵,地种不完了啊!
这句话应该会被俩弟弟笑一辈子。
惊乐道:“何止,现在伯兄不仅要担忧家里的田地,还要担忧全里的春耕。仲兄还不知罢,伯兄已被乡上的田佐吏推荐,任命为朝阳里田典!也是个吏了!”
“哦?”
黑夫立刻就明白了:“看来,伯兄和田佐吏在乡里试种的堆肥沤肥之法,有成效了?”
“这是自然。”
惊笑道:“仲兄是没看到,八月丰收的时候,云梦乡那试种的两百亩田地,比一旁的普通田亩,多产了四五成的粟!田佐吏高兴坏了,立刻将此事报到县里,县里的田啬夫在亲自来视察后也大喜,又派人将此事报到了郡上……”
“到了十月初,郡上就来了命令,将伯兄的爵位升成了上造!”
“才一级?”
黑夫略显失望,南郡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农业发现,又不超过大夫这个门槛,起码得两级甚至三级才说得过去吧?或者说,南郡的田吏还有疑虑,也打算再试种一年再上报咸阳?到时候再由咸阳补上赏赐?的确,亩产这种事情往往要看老天爷脸色,是有很大随机性的,谨慎一点也没错。
这样一来,他们家的田,便达到了千亩,家业不知不觉间涨了十倍。
再看在场的众人,谁不是打了两场仗回来后身价倍增呢?
东门豹说他回到家后,过去十年来,自他父亲死后对他家不闻不问的亲戚们,得知他成了不更,忽然就跑来嘘寒问暖,争着抱他的双胞胎闺女套近乎。甚至有几个皮肤皱巴巴的老女人拉着他,偷偷传授如何才能生男孩的妙方。
比如揭开屋顶的瓦,挖了里面的草熬汤吃下去,比如只有戊日才能与妻行房,平时要节制……
节制个鬼哦!下一个戊日得到月底了!
东门豹也说了,他倒不是因为生了女儿想不开,而是受不了这群人呱噪才跑出来的,虽然恼火她们的做派,却又不好像战场上对敌人那样,一剑挥过去……
“这些亲戚,比战场上的敌军都难缠。”他如此抱怨道。
不止是东门豹,在场众人,每个人回家以后,他们的爵位,他们的衣着钱帛,都足以轰动乡里,引来大批亲戚邻居围观,也由此产生各自的烦恼。烦恼归烦恼,但黑夫也算没辜负离开安陆时,对大家许下的“立功谋富贵”的承诺。
但他也有诺言没达成,等歇息几天以后,黑夫打算找机会去一趟竟陵县。他还有槐木的话未能带到,因为众人让了一些功劳,槐木得以直升为大夫,他的叔弟刚从隶臣恢复自由,便能继承此爵,真是个幸运儿……
说到这,黑夫却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问惊道:“且慢,我前年种下的甘蔗呢?长得怎样了?”
黑夫习惯性地将诸柘(zhè)叫成甘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前年他在云梦泽边偶然发现一些野生的,便带回家种在田边地头,本来到了十月份甘蔗正甜可以收割的季节,却被左尉报复,指派他带着十来个戍卒,带着刑徒北上服役。
黑夫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收割,他临走时还记得嘱咐衷再种一年,不知现在怎么样子。
“伯兄在下雪前就带着人砍了,将砍下来的柘杆放在新挖的窖里,天气如此寒冷,应该能放到开春罢。”
惊最搞不懂的就是,仲兄对那些不怎么可口的诸柘,为何如此感兴趣?
黑夫这才松了口气,放在地窖的话,应该还能保鲜。他神秘兮兮地对惊说,那些甘蔗自己有大用处,但暂时不能告诉别人。
惊也早就习惯了黑夫的故作神秘,笑了笑不再问。
反正无论如何,仲兄都会给家里人带来惊喜的,这是作为弟弟,对兄长的信任。
众人在这家食肆吃到入夜时分,住在县城的东门豹等几人就先告辞回去了,黑夫他们则要住在传舍。
惊也对黑夫说,待明日黑夫他们去官寺递交“致”,也就是服役证明的时候,他先告假搭辆车回云梦乡,母亲和衷整日翘首以盼,必须早些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如此也好。”黑夫想了想道:“我明日还要顺便拜访下安圃,过去一年他没少照顾你,还有喜君……”
黑夫现在的爵位已经比喜高了,但他依然尊称其为“喜君”,虽然二人曾经有过争论,也没有什么私交,但铁面无私,一直坚持依法办案的喜,依然是黑夫在这时代最崇敬的人之一。
他一直觉得,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天下,不止是因为秦有严明的律令,不止是有完美的地势,也不止是有几代明君,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帝……
更因为秦国有成千上万个,像槐木这样的秦兵,以及成百上千个,像喜这样的地方。
“仲兄不必去了。”惊却摇了摇头:“这两位都已不在安陆,安圃半个月前刚被调到竟陵县去做尉史。”
他压低了声音:“听学室的吏子说,这是因为他与左尉不和,故意被调走的。”
“喜君呢?他去了何处?”
“喜君去年三月就被调走了,因为连续三年考绩第一,被郡上的监御史看中,调到郡府江陵城,应也是做法吏吧……”
“那真是不巧。”
黑夫颔首,同时心里闪过一个疑问,历史上,喜做了安陆法官后,还被调离过么?
“莫非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喜君多破获了两次大案,因此升职了罢?”
……
次日清晨,黑夫带着手下众人来到了官寺区的县尉官署,虽然才过日出,这里已是一副忙碌的模样。毕竟秦楚还在武装对峙,安陆作为边县,各乡里的贼情、兵情都要在这里汇总,所以一年到头都不会冷清。
考虑到常有外乡的吏一大早赶来办事,为了让他们歇息或更衣,官署门外修筑了排队用的屋舍,叫做“孰”。黑夫他们抵达时,孰内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一个看似里正的人刚好被喊进去,后面还有个亭长正在收拾衣服、整理仪容,准备拜见上官。
“都怪阿豹。”季婴抱怨道:“都怪他起来迟了,吾等才来晚的。”
东门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不屑回答。倒是亦医亦巫的卜乘嘿嘿一笑,说东门豹眼睛发红,精神不振,怕是昨夜劳累过度,自己有点补肾的草方子,不知他要不要试试?
几人在这低声吵嚷,顿时惹来前方整理仪容的上造亭长不满,便回过头要呵斥一番,可一瞧众人打扮,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个右髻赤帻的上造,两个头顶苍帻的簪袅,两个戴梯形矮冠的不更……
更别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居然是个头戴双板冠,腰上佩剑的官大夫,这阵势……非比寻常啊!
黑夫等人见这小上造猛地回头面色不善,也在打量他,利咸立刻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利国?”
利国揉了揉眼睛一瞧,喊他的,不是同族的利咸,还能有谁?一年多未见,利咸蓄长了胡须,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利咸你……何时回来的?”利国看着利咸头上的苍帻,暗暗吃惊。
想当初,利咸是整个涢水乡利氏家族的笑柄,他因为是旁支子弟,没有继承爵位,家庭穷困,为了养活子女,不得不去做了亭卒,当时,族人们对此都不看好。
果然,一年过去了,湖阳亭的亭长黑夫虽然屡次立功,但这些功劳均摊下来,都不够利咸升公士。族内祭祀时,利国再度笑话了他,当时利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拍案而走。
那是利国最后一次看到利咸。没过几天,利咸就被黑夫牵连,被安排北上服役。自此之后一年多杳无音讯,只有一个公士爵被传了回来,之后又没了消息,众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家中孤儿寡母三人整日以泪洗面,族长已经在商量是否要救济了,在族中聚会上,利国也没少说风凉话,说利咸选错了路。
“若是当初就来我手下为亭长,那该多好,也不至于殒命于外啊!”
他当时有多得意,再见利咸时,就有多惊讶。
“族弟,我刚刚服役归来,却在此遇到你,还真是巧了。”利咸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切如常。
季婴是个尖酸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对同族兄弟似有过节,再看利国只是个上造,便眼珠一转,开始像昨日一样,开始出言吹捧利咸,将他的功劳拎出来说了一番。
“当时若无利簪袅出谋划策,带领吾等击败叛逆,李都尉恐怕要危险了!”
利国越听面色越是不好看,过去他在族人面前嘲笑利咸庸碌无能,如今听着利咸的种种功绩,他暗暗心惊,看着利咸的爵位已比自己高,如此一比较,自己反倒是更庸碌的那个人了。
黑夫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阻止季婴的各种冷嘲热讽,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下子,他便理解了在外黄时,利咸急切地想要斩首得爵的迫切心情。
不过看起来,等利咸回家后,利氏的族长只要不傻,也得重新审视这个衣锦回乡的旁支子弟了吧?
这时候,接到门卒的通报后,有个尉史匆匆走了出来,朝门外大声道道:“黑夫官大夫何在?县右尉、左尉有请!”
他用的是有请,而不是有召,面上还带着笑容,已是极其客气,但是……
黑夫官大夫?这称呼实在太拗口难听了!门边一脸严肃的站岗小卒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黑夫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应了一声,带着众人绕开本该先被传唤的小亭长利国往前走去,心里却暗暗想道:
“也许,是时候给自己取个正式姓名了?”
热门小说推荐: 《黄河捞尸人》 《最后一个盗墓者》 《茅山捉鬼人》 《盗墓笔记》 《我住在恐怖客栈》 《鬼吹灯》 《盗墓之王》 《藏海花》 《沙海》 《黄河鬼棺》 《茅山后裔》 《天眼》 《贼猫》 《历史小说》 《盗墓新娘》 《迷墓惊魂》 《我当道士那几年》 《我在新郑当守陵人》 《密道追踪》 《金棺陵兽》 《鬼吹灯之牧野诡事》 《黄河伏妖传》 《活人禁地》 《一代天师》 《镇阴棺》 《大秦皇陵》 《盗墓笔记之秦皇陵》 《墓地封印》 《皇陵宝藏》 《血咒迷城》 《天墓之禁地迷城》 《活人墓》 《守山人》 《午夜盗墓人》 《茅山鬼王》 《最后一个摸金校尉》 《镇墓兽》 《中国盗墓传奇》 《诡墓》 《盗墓特种兵》 《鬼喘气》 《鬼不语之仙墩鬼泣》 《龙棺》 《盗墓往事》 《最后一个道士》 《我的邻居是妖怪》 《三尸语》 《古墓密码》 《南山祖坟》 《摸金令》 《最后的抬尸人》 《鬼妻如玉》 《命师》 《最后一个守墓人》 《黄河捞尸二十年》 《我有一座冒险屋》 《九阴冥妻》 《深夜书屋》 《活人禁忌》 《13路末班车》 《地府巡灵倌》 《我的灵异档案》 《触墓惊心》 《茅山鬼术师》 《我的美女道士》 《我从恐怖世界来》 《凶城之夜》 《借尸填魂》 《阴阳异闻录》 《盗墓鬼话》 《民调局异闻录》 《阴阳先生》 《麻衣神算子》 《入殓师》 《黄河镇妖司》 《湘西奇闻录》 《聊斋县令》 《知客阴阳师》 《阴棺娘子》 《十月蛇胎》 《阴司体验官》 《天命葬师》 《我在阴司当差》 《盗尸秘传》 《阳间摆渡人》 《我盗墓那些年》 《阴阳掌门人》 《入地眼》 《妖妇》 《凶楼》 《阴阳鬼术》 《阴人墓》 《民国三十年灵异档案》 《恐怖教室》 《走尸娘》 《地葬》 《帝陵:民国第一风水师》 《东北灵异先生》 《鬼夫在上我在下》 《阴妻艳魂》 《诡行记》 《抬龙棺》 《点灯人》 《黄大仙儿》 《凶宅笔记》 《山海秘闻录》 《我老婆身上有妖气》 《恐怖用品店》 《子夜十》 《人间神魔》 《冥夫要乱来》 《我是一具尸体》 《借阴寿》 《冥媒正娶》 《法医异闻录》 《葬阴人》 《盗墓家族》 《葬鬼经》 《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交流群》 《楼兰秘宫》 《龙王妻》 《巫蛊情纪》 《蛇妻美人》 《阴坟》 《活人祭祀》 《阴阳镇鬼师》 《茅山鬼捕》 《恐怖邮差》 《末代捉鬼人》 《麻衣鬼相》 《无限盗墓》 《古庙禁地》 《阴魂借子》 《灵车》 《民国盗墓往事》 《我身边的鬼故事》 《冥海禁地》 《阴倌法医》 《一品神相》 《黄河镇诡人》 《死人经》 《猎罪者》 《诡案追凶录》 《灵楼住客》 《河神新娘》 《长安十二阴差》 《阴兵镖局》 《阴阳快递员》 《生人坟》 《一夜冥妻》 《我在阴间开客栈》 《收尸人》 《凶灵秘闻录》 《我当捕快那些年》 《怨气撞铃》 《阴阳鬼探》 《冤鬼路》 《赘婿当道》 《驱魔人》 《无心法师》 《阴夫如玉》 《阴阳鬼咒》 《诡香销魂》 《阎王妻》 《棺材王》 《生死簿》 《天官诡印》 《民间诡闻怪谭》 《龙纹鬼师》 《女生寝室》 《王者之路》 《言灵女》 《点天灯》 《地铁诡事》 《异陵简》 《阴婚夜嫁》 《异探笔记》 《幽冥剪纸人》 《妖女莫逃》 《西夏死书》 《天才小毒妃》 《升棺见喜》 《我是阴阳人》 《灵官》 《灵棺夜行》 《茅山守尸人》 《第一仙师》 《迁坟大队》 《大宋小吏》 《夜半鬼叫门》 《佛医鬼墓》 《捉鬼记》 《鬼服兵团》 《最后的摸金校尉》 《将盗墓进行到底》 《盗墓鬼城》 《棺山夜行》 《贩妖记》 《阴阳代理人之改命师》 《风水秘闻实录》 《暮夜良人》 《阴间那些事儿》 《岭南鬼术》 《封妖记》 《蛊夫》 《夜间飞行杀人事件》 《荒野妖踪》 《官场小说》 《都市言情》 《寻尸秘录》 《最后一个阴阳师》 《我的盗墓生涯》 《大漠苍狼》 《诡神冢》 《摸金校尉之九幽将军》 《天葬》 《鬼打墙》 《青囊尸衣》 《藏地密码》 《我当阴阳先生的那几年》 《怒江之战》 《摸金天师》 《老九门》 《祖上是盗墓的》 《苗疆蛊事》 《苗疆蛊事Ⅱ》 《苗疆道事》 《人间鬼事》 《茅山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