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作者:云霄野

长安大明宫,先是有数千兵马,并没有经过需要搭上无数条人命的惨烈混战,便已争先恐后的涌入皇城宫门。

因为甘愿为朱友珪效死卖命的梁军将兵数目甚是有限,而随着朱友贞在几员梁国重臣的拥簇下杀入长安,禁卫军旅也已纷纷倒戈,转而加入讨伐弑父杀兄、篡权夺位的朱友珪一方。

从正南丹凤门杀入的士兵,又迅速朝着北面含元、宣政、紫宸、蓬莱、玄武...诸处宫殿翻检搜查,但凡撞见伏在地上等候发落的宦官、宫女,便立刻上前喝问朱友珪的下落。

然而位于皇城西隅,仍有兵刃碰撞声与士兵的惨嚎声交织响起。本来梁国延续唐朝所置的长安禁卫部众龙虎军也已发生内讧,近七成的军士眼见朱友珪大势已去,而纷纷倒戈相同征讨军旅,把他们的兵刃朝向了昔日军中上官韩勍......

甲士的尸首已是层层叠叠,鲜血四下里流淌。而眼见麾下亲卫几乎都已被扫荡尽了,大批讨伐杀入京师的士兵持长矛齐排戳刺,正向自己这边逼近过来...韩勍朝着前方死死瞪视过去,而他眼眸中绝望之色也已愈发的浓重。

这时候韩勍气喘吁吁着,身子瘫坐倚靠在墙角。即便披覆着做工精良华丽的铠甲,可他身上已挂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而且胸腔遭受大锤砸去,迸裂的断骨倒插进心肺,再急促的呼吸下去,便又大口大口的咳出了鲜血。

我本来以为伴君如伴虎...与其在先帝朱温眼皮底下战战兢兢的过活,便莫不如协助朱友珪弑帝篡位,还能博得更为尊崇的官勋爵禄...可如今看来,却是我没有远见,而终究是作法自毙啊......

韩勍心中怅然念着,本来他率领所部龙虎军协助朱温得手。朱友珪的确也待他不薄,亲口承诺是坐镇长安把持军政,还是自据一方,做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藩镇节度也任由他韩勍挑选(按正史线朱友珪弑父篡位之后,赐封韩勍为忠武军节度使)。

然而韩勍择选好了去处,尚还未至藩镇赴任去过把土皇帝的瘾。朱温的第三子朱友贞便召集讨伐大军气势汹汹的杀来,长安方面诸部禁卫军旅迅速土崩瓦解。崩溃倒戈之快,这也实在出乎韩勍的意料之外。

又望见成群士兵朝着这边蜂涌奔将过来,韩勍也已感到自己只是一息尚存,生命很快便要终结,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韩勍更清楚,倘若梁国众臣真要清算他协助朱友珪弑帝篡位的罪行,那可是绝对不容被宽胥的弥天大罪...到了那个时候吊着条命接受裁决治罪,自己将更是生不如死。

罢了...我终究还是及不上先帝帐下功勋卓著的宿将,有没有见识,实不该协助朱友珪那厮而落得如此下场...事到如今,也只能想着早死早超生了......

倚在墙角的韩勍双目中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脑袋忽的一耷拉,身子便再无动静。而争先涌杀过来的部众前列,有一员军校疾步上前,便挺枪狠狠的搠入韩勍的腿股。

但见身子瘫如一团烂泥的韩勍仍然没有半点反应,那军校确定他已经气绝身亡,便啐骂了声,又高声喝道:

“叛臣贼子韩勍,虽已伏诛,可尚还未擒获宗室逆子。奉三皇子钧旨,务必要擒执弑帝大逆元凶,绝对不容他逃了!”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朱友珪与正妻刘氏,仅仅在冯廷谔所带领的数十名亲随护送下,正朝着皇城北门狼狈奔逃。

此时此刻,朱友珪面色苍白,绝望,恐惧、忿怒、怨毒、迷惑...等种种情绪也混杂在一处。这还未过多久,他便从篡位事成的梁国帝君,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朱友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凭什么朱温干出那许多歹恶凶残、大逆不道的事,仍能有大批文武才干跟随,成就灭唐称帝的霸业...而他弄死自己的父亲,自问比朱温更狠、更毒,怎么就会引起梁国群臣的强烈抵触?

毕竟朱友珪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急于称帝。以他的阅历,尚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老子就算在个人品行上而言也是罪大恶极,可朱温才称得上是在权谋斗争当中,会依靠各种阴谋诡计除掉对手,哪怕动用肮脏手段也要达成自己目的阴谋家。

能力足以凌驾于方今世上大多割据政权君主的坏人,才可以称得上是奸雄。至于他朱友珪,也只不过是个丧心病狂,背人伦而禽兽行的变态罢了。

忽然挡在身前的冯廷谔发出一声惊呼,当即骇得朱友珪浑身一个激灵。当他再惊然朝着前方望去时,便绝望的发现前方宫宇转角处,又有大批的军兵合围而至,并且已然发现他们这一行人的行踪,一个个便似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嗷嗷叫嚷着又挥起兵刃朝着这边涌杀过来......

通往皇城北门的必经之路,也被征讨军旅包抄封堵...再往回逃,后面亦然有几路追兵穷追不舍,以这些微末人手,也根本无力抵抗...既然终究无法生出双翅从大明宫中飞出去,如今也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朱友珪登时万念俱灰,也已很清楚自己注定是在劫难逃。然而本以为自己是权倾梁国的帝君天子...朱友珪心中蹭的又窜起怨毒的恨意,他扭曲的自尊心太过于强烈,而且生性悖逆凶恶,又怎会甘心去接受朱家宗室、梁国群臣的审判治罪,再屈伏他人的脚下,却终究也不会得到宽恕而注定要任人宰割!?

“陛下!如今...又当如何?”

朱友珪的心腹死士冯廷谔持刀挡在前面,他疾声询问,实则心里也很清楚注定已是逃不掉了;而朱友珪的正妻张氏一路勉强的奔逃至此,早已是鬓发皆乱、花容失色,这时更是六神无主,也只得哭嚎着拉扯朱友珪的臂膀,也完全再无半分当初在自家公公面前搔首弄姿的媚态。

而朱友珪忽的一抡臂膀,甩开张氏,旋即他直勾勾的凝视向冯廷谔,便沉声说道:

“冯廷谔,朕还要托付你办最后一件事...便是杀了朕与皇后......”

冯廷谔闻言一怔,而被摔翻在地的张氏惊愕片刻,再回过神来时,却如同乡间撒泼耍浑的民妇那般,便扯着嗓子尖叫道:

“陛下...夫君!臣妾不想死啊!朱友贞...他毕竟是夫君的三弟,好歹骨肉亲情,但凡还有一丝指望,也当去求他......”

“啪!!!”

朱友珪一记掌掴下去,顿时扇得张氏半张俏脸红肿了起来,身子也不住一软,又瘫坐在了地上,而险些晕厥了过去。而朱友珪再恶狠狠的瞪视向自己的正妻,已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色:

“骨肉亲情?我呸!那老儿对于我,乃至我对那老儿做的事,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而言?贱人!以为还要靠出卖你的色相,便能捡回一条性命么?

你不是也怂恿我必定要干成那桩大事?我为做梁国帝君,弑父杀兄的事也都能做得!可既然这些事既然做下了,朱友贞又怎会饶我的性命!?

只可恨当日只除了朱友文一个,早知今日,也当把我那些胞弟杀尽除绝才是!如今败已败了,我注定在劫难逃,而你这贱人,也一样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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