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作者:云霄野

梁国国都长安,做为昔日巍巍大唐的都城,比起方今日渐兴起的汴京,此处城郭整体氛围上更多了几分厚重的沧桑感。而朱温不得已放弃汴京西迁,只得以长安为据点好生经营,倒也使得这处几经战火摧残的名城逐渐回复以往繁盛富庶的气象。

城内如今也已打破了唐朝时节的市坊制度,只是整体城市布局上大致仍维持旧时的结构对称,排列整齐。

先前百姓住宅区划分成整整齐齐的一百来座坊早已没有门禁与夜禁,到处坊巷市井,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琳琅满目的商铺周围车水马龙。也仍有些高鼻深目、蓄络腮胡子的西域胡商在城中贩卖商货,虽然远不及盛唐时节那般数目众多,但是领略此情此景,也能让人追思起以前长安有万国来朝时的宏伟模样。

只不过长安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繁华富庶,城内一队队持枪佩刀士卒时不时穿梭过各个市坊。也会有凶神恶煞的差役手持皮鞭与水火棍、腰挎钢刀与铁链...便如同觅食的鬣犬,闻着点血腥味,便呲出獠牙一窝蜂直扑上去。

市井商贩,乃至寻常百姓苦守盘剥压榨,动辄被拘捕下狱、遭索讹钱财,所以对于民众而言,现在长安城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有很多人感到苦不堪言。

城内还滋生了大批的城狐社鼠、扒手赌徒、泼皮无赖...府衙冤假错案、索贿敛财,权贵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现在对长安百姓而言,已经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民众敢怒不敢言,也唯有在这等愈发糜烂黑暗的环境下夹着尾巴做人,苦求能维持生计。

毕竟当初朱温好歹知道国以民为本的道理,有他这么个御下严苛狠戾的人物坐镇主持国政,纵然有歹心公器私用的贪婪臣子,尚还不敢十分明目张胆。但是如今的朱温荒淫无度,非但生活极度糜烂,也是愈发热衷于同儿媳、臣妻频发的进行亲密的“互动交流”...也渐渐的懒于治理国政、管控群臣。

所以如今有后梁皇帝驸马赵岩僦敛网商,其徒如市,权势熏灼,人皆阿附,段凝、韩勍、袁象先等掌权文武大臣非是在军中专权擅势,便是巨贪敛财成性...倘若治理国家的最高官僚阶层已是这般模样,梁国朝堂,也难免愈发的乌烟瘴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其他官员要巴结买通赵岩等掌权的贵戚、重臣,也势必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搜刮敛财;各处府衙胥吏官差,自然要向富庶大户伸手要钱;而地方富户又要维持家业,再欺压剥削到平民百姓头上...梁国上上下下时局难免愈发动荡,然而这种现象,也还会一直维持下去......

而梁国朝中也并非没有人意识到肃清整顿国家乱象,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诸如朱温麾下的首席谋臣敬翔,他仍殚精竭虑的试图稳定局势。

然而敬翔续弦所娶的正妻刘氏,频频出入后宫与朱温“打得火热”...宫闱中的风流韵事消息不胫而走,敬翔本人都成了长安官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自家妻子都看不住,何况刘氏仗着朱温的宠爱,骄奢无度,更有一票官僚如蚁附膻,他又怎能可能弊绝风清,根除梁国朝中的巨大隐患?

何况当敬翔威胁到当道权臣的利益,引起赵岩之流的忌恨,梁国朝中成群结党的官僚派系,早已开始着手准备打压斗倒这个为梁国操碎了心的首席谋臣了......

而梁国权贵要敛取暴利,当然也免不了要打开门来做生意,通过互市通商维持财政经济收入。一队禀说来自于蜀地的商贾,经过把门官差的几番索讹盘剥,终于通过打点钱财混入了城中,而朝着原本于唐时汇集了大量外国商人的西市方向行去。

沿途观览一番,带头的那个商贾行至一处做皮货生意的商铺门口。但见除了店门上方悬挂的牌匾,门两侧张贴出来的文字,也赫然写道: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于店铺门口张挂字帖对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长安城内梁国臣民,却也无从知晓这副对联原本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却是由李天衢拟定安排,晓谕巡院侍卫司派遣安插到各处的密谍之间联络的接头暗号之一。

当那商贾踱入店门之后,就见店内成列着毛皮货物摆放整齐,店内装饰布局倒也十分考究。然而他很快又瞧见有三个差役聚在台前,其中为首的那个正对掌柜的说道:

“曲掌柜的,你这皮货的营生倒还真是一本万利呐...咱们弟兄却是奔波劳碌的命,终日在西市市坊间来回奔走,远不及你这般好命,近日也没少赚吧?”

这家掌柜的生着一双笑眼,体态看起来比较富态,相貌虽然看起来比较憨厚,但是举手投足间也似是深谙和气生财之道,而善于为人处世的商人。而他听那官差话里带话的说罢,也连忙躬身施礼,又陪笑道:

“全蒙诸位官爷关照,是小店的贵人,方才能赚得些钱财维持生计。草民再是不济,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市坊税钱虽已纳了,这些薄礼不成敬意,只以聊表心意,还望官爷以后仍能多加照拂......”

正说着,那掌柜的又吩咐伙计捧来三副貂袍,又奉送上几吊开元通宝。官差中领头的那个见了,满脸的褶子顿时如菊花般绽放开来,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接过貂袍与吊钱,便又一努嘴,与手下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却也不再瞧那掌柜的一眼。仿佛每隔段时日前来索讹要钱要物,也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商贾眼见那几个官差目中无人的往店外走去,他也连忙侧身让道。官差中领头那人仰着头,似拿鼻孔瞧人那般上下打量商贾一番,便与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官差又径直的走了出去。

而掌柜的又见有客前来,便连忙招呼道:

“客官里面请,不知要进购什么皮货?”

掌柜听了,也操着一口流利的巴蜀口音立刻回复说:

“我打蜀地来,正要进购皮货。不知店家可有白驼山的貂袄、星宿海的豹裘?即便只是兽皮也依得。”

而那掌柜听了,双目中却似有一抹异色稍显既逝,随即接口道:

“客官倒是懂行,不知如何称呼?只不过您要的皮货稀罕难得。如今这般世道,走一趟西域不易,小店贩卖的精美兽袄皮裘,也多有其它地界的,却不知客官有无兴趣?”

商贾闻言摇了摇头,又道:

“我姓欧阳,今番舟车劳顿至长安进购皮货,也是按另一个丁姓相熟的嘱托,询问西域那两个去处特产的门路。掌柜的若是当真有法子取白驼山貂袄、星宿海豹裘,我等日后自也要多至贵店来往。”

“这个...在下还须差人清点存货,而客官既是大主顾,请到内堂商计。”

掌柜的说罢,便相请那商贾往与正店相连的后堂行去,然而过了门口,眼见四下无人之时。那掌柜的神色一整,便立刻施礼说道:

“巡院侍卫司驻长安守捉使曲一飞,同僚今番前来,不知侍卫司又有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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