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灵异档案

作者:道门老九

转过身来,杨开发现独眼龙等人的位置雪屑翻飞,不时传来两声轻吒,显然还在战斗中。

片刻,一个强壮的身影砸在了雪地里,之后便是赵勇德那特有的北方腔,发出一连串的怒骂。

“妈的,真窝囊,需要我帮忙吗?”杨开笑着撇下狼尸,踩着行军靴走过去。

“不用!”独眼龙叫道,三个大老爷们整不死一只雪狼,还央求着别人来援手,那他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想到这,独眼龙握着匕首的力道顿时加重了一分,重重的扫向了那只满身伤痕的雪狼。

“石头,变娘们了不成?缩手缩脚的。”他吼道:“还有你,赵勇德!平时的莽撞气跑哪去了?铁塔般的身子,还能被一匹狼撞翻。”

“哇,拼了!”赵勇德头脑简单,最吃不得激,经独眼龙这么一说,立马恼羞成怒,抓起躺在身边的伞兵刀,一抹脸上的雪屑,便爬了起来。

说实话,并非独眼龙三人合力,都对付不了一匹成年雪狼,而是这中途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原先他们是商量好的,怎么去干掉那匹狼,结果冲到一半,速度太快,再加上这里属于深雪区,时深时浅,独眼龙太急,一脚踩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埋进了半条腿,这腿卡住了,但跑步的惯性还在呀!顿时,倒霉的独眼龙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他这一扑倒,那匹狼便觉得有机可乘,张开利齿,疯狂的扑了上来。见到狼主动攻击了,同伴又遭了意外,赵勇德和石头立马慌了神,双双上去招架,结果又步了独眼龙后尘,摔在了雪地里。要不是独眼龙经验丰富,在狼下口的刹那,当机立断的抛下匕首,用一对铁钳似的胳膊勒住了它的脖子,这会儿恐怕就交代了。

赵勇德和石头好歹算个老兵,发现独眼龙和雪狼纠缠在了一起,赶紧拔出腿,提着伞兵刀加入了战团。

接下来就是一段绘声绘色的群殴了。因为雪狼的脖子,乃至两条前肢都被独眼龙死死的抱住,所以它根本咬不了人,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开。坦露出来的后背自然成了赵勇德和石头的活靶子,两个瞬间就在雪狼的身上扎下了十多个口子,鲜血也将雪狼的毛皮染成了黑红色。

本以为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匹狼也差不多要咽气了。但没想到,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疼痛的刺激,它的生命力却是出乎意料般的顽强。一声嚎叫之后竟然奋力挣开了独眼龙的手,紧接着竖起颈边的鬃毛,将毫无准备的赵勇德撞的踉跄几步,摔在了雪地里。随后带着满身的伤痕就要朝着林子里奔,石头被这一连串的惊变骇的一愣一愣,一时间竟忘了去追赶,因此才有了独眼龙这番怒骂。

一滴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雪狼逃离的方向落在了雪地里,就像是一串血脚印。它的后背几乎布满了横横竖竖的创伤,就连腹部也被拉开了一道口子,可偏生它就是一声不吭,硬气的跑着,后面跟着独眼龙,赵勇德,石头三人,穷追猛舍。

他们并没有忘记陈天顶昨晚的话,速战速决,不留活口。如果战斗中有一只雪狼逃了出去,就会引来大批量的雪狼,届时,对于这支脆弱的小队,将是灭顶之灾。

“奶奶的,肠子都拖出来了,速度还这么快!”赵勇德荷荷喘着粗气说道。

“我真想掏出手枪,一枪毙了这东西。”

“别开枪!”独眼龙瞪了他一眼:“别忘了雪狼湖就在这附近,枪声响了,它完了,我们也完了。更何况这匹狼都这样了,蹦跶不了多久。”

独眼龙说的没错,这头伤痕累累的雪狼的确已经到了穷弩之末的地步,开始还能健步如飞,片刻之后,一条后蹄就跪了下来。

“嗷……”它发出一声哀鸣,转过头,愤怒的盯着这些人类。

棕褐色的眼神,无助,不甘,悲壮。

“嘿嘿,它不行了。”赵勇德憨笑两声,抓起伞兵刀,身子超在了独眼龙的前头,他一定要剁下这狗崽子的脑袋,以报先前的一箭之仇。

大概是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这匹狼停止了逃跑的奢望,掉转身躯,面向了慢慢靠近的赵勇德。

雪,纷纷扬扬,将它背上那流血如注的伤口慢慢凝结,但却凝结不了它生命的流逝。

“嗷……!”它昂起脖子,对天嘶吼起来。那声音已没了先前的哀鸣,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狼,本来就是一种骄傲的动物,即使是面对死亡。

不远处,杨开的眼睛越瞪越大,他发现,雪狼那跪下的后蹄,竟在此时慢慢撑起来,尽管,这动作很是艰难,这动作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但杨开却从中看到了一种精神,一个桀骜不驯的雪国灵魂。

联想起陈天顶对雪狼性格的描述,杨开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可他并未留下眼泪,或者说流了,但已被风吹干。

山风继续肆虐着,当雪狼身体直立起来后,它已经停止了呼吸。

僵硬的身体,僵硬的身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尊惟妙惟肖的冰雕。

“我剁了你!”赵勇德胳膊一抬,粗长的伞兵刀就已经划破空气,劈向了雪狼的脖子,看来他后知后觉,并不知道,其实这头雪狼早已气绝了。

“赵勇德,住手!”回过神来的杨开连忙出言制止,但为时已晚,刀光一闪,雪狼那半个脑袋就砸在了地上,原本那冻成冰雕的尸体也因为失去平衡,瘫倒在了地上。

直到那睁着眼的狼头停止了滚动,赵勇德这才傻不拉几的转过身,摸摸后脑勺:“杨开,刚你说啥来的,什么住手?”

“哦,没什么,你做的很好。”杨开意兴萧索的挥挥手,勉强笑了一笑。他自然不会去和赵勇德解释,关于狼的精神,关于狼的信仰,也不会和他说,其实自己想让那头骄傲的狼,保留它想要的死法。

杨开想,假若自己这么说了,怕是大家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了吧?

至少,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定是错愕的。

“哈哈,谢谢夸奖,杨开,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狼收拾下,叫陈老板摘俩蘑菇,给炖一锅。”赵勇德用刀头挑了挑冻僵的狼尸,说道。

“话说从小到大,我还没吃过狼呢。”赵勇德咽了口唾沫。

“算了,不必了,赶路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杨开摇了摇头,将四棱刺插回了裤管,头也不回的当先走起路来。

“陈老板……”赵勇德见杨开一口回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天顶。

“没看到组长都发话了吗?”陈天顶斜了他一眼:“就你还吃狼,先逃出狼窝再说吧,再说了,狼肉有膻味,还酸溜溜的,有甚好吃?”

“还有,下次别动不动说起野味,就把我跟蘑菇扯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损。”

“嘿嘿,原来狼肉是酸的,那我就不吃了。”赵勇德收回伞兵刀,恋恋不舍得踢了脚狼尸,小跑着跟上了队伍。

不幸中的万幸,这次遭遇战,小组没有人受到损伤。因为没开枪,所以吸引大批狼群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要大家脚程再快一些,等狼群出来活动时,早已逃出升天了。

唯一不解之处就是,在赵勇德砍下狼头之后,杨开的脸一直是阴沉着的,走了十多分钟,没说一句话,像是在想着什么心思。

“杨开,心情不好?”憋了半晌,陈天顶终于小声的推了推杨开的胳膊。

他能看出来,对方有心思,而且是不方便说的难言之隐。

“没事,陈老板,没走出这危险地带之前,谁的心情都不会好。”杨开淡淡的说道。

“是啊!”陈天顶点点头:“但我想,你却并非出于这个原因。”

“你多虑了。”杨开面无表情。

“老实说,是因为那两匹狼吗?”陈天顶笑了。

“陈老板的察言观色,倒是不容小窥。”杨开说道。

“释怀些吧!自然界本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况,对于狼这种肉食性的动物来说。”陈天顶说道:“但你做得对,对于那位伟大的敌人,我们值得尊敬。”

说到这,他看了看身后,然后再杨开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其实,刚才我是骗赵勇德的,其实狼肉并不膻,也不酸,比狗肉还要好吃。”

听了陈天顶的话,杨开的身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陈老板,谢谢你。”

“不用谢,我说谎,只是因为,我也敬仰雪狼,敬仰它的种群。至少,它们自始自终都是团结一致的。不会像我的族人那样,为了一点利益,互相残杀。”陈天顶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一说到这个,就是一把辛酸泪呀!”

“嗯,不说了。”杨开点点头:“陈老板,我们还有多少路,才能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林……”

“戈达拉林。”陈天顶补充。

“对,就是那个戈达拉林。”杨开说道:“这大兴安岭的地名,都很拗口。”

“只是谐音而已。”陈天顶解释道:“戈达拉在契丹语里,就是茂盛的意思。所以那里有一个林场,据说还有个守林人在那里安家落户,如果真能遇到的话,我们也不用睡帐篷了,而且守林人的家里应该有些腊肉,野味什么的。到时候咱们用点东西和他交换,就能大饱一顿口福,说不定还能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

“守林人,是,我好像是听见你提到过。”杨开一拍脑袋:“不过,我真的难以想象,这么严寒的环境,这种野兽频出的地方,怎么会有人长年累月的住下去。他是怎么做到的。”

“照你这么说,那些生活在大兴安岭附近的村落,就不活了吗?而且据说所知,在地球最冷的地方:北极,就生活着爱斯基摩人。”华伯涛插了句。

“北极,有多冷?”陈天顶问道。

“比之大兴安岭,有过之,无不及。而且那里没有植物。”华伯涛说道。

“那爱斯基摩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杨开十分不解。

“所以我说,哪个地方,都有哪个地方的活法。”华伯涛顿了顿:“爱斯基摩人的住房有石屋和雪屋。房屋一半陷入地下,门道极低。一般养狗,用以拉雪橇。主要从事狩猎,辅以捕鱼和驯鹿。以猎物为主要生活来源:以肉为食,毛皮做衣物,油脂用于照明和烹饪,骨牙作工具和武器。”

“分的倒挺明确,几乎所有生活用具,都能从动物身上获取。”杨开笑了,他觉得,爱斯基摩人真的很聪明。

“不明确的话,这个种族,早就灭绝了。”华伯涛瞥了他一眼:“话题有点偏了,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呵呵,要是维持现在的速度,我想不出半个钟头,就能看到戈达拉林场了,那里有茂密的树林,参天的巨木,还是很好辨认的。”陈天顶指着地图,说道。

“那我们就再加快一点脚步。”杨开说道:“快速前进,在温暖的帐篷里歇息,总比慢慢走,在山风里吃雪强。”

“有道理。”陈天顶将地图揣进怀里,抖了抖小皮帽。

“慢着!”就这杨开刚要吩咐大家快速赶路的时候,华伯涛转过头,迟疑的动了动耳朵,然后莫名其妙的叫停了众人。

“华教授,什么事?”杨开对于华伯涛的反常举动,很是不解。

“别说话,也不要再往前走,大家全都定在原地。”华伯涛皱了皱眉,然后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了雪地上,像是在听着什么。

片刻,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然后变得铁青:“你们也俯下身子听听看,能听出什么来吗?”

听了华伯涛的话,众人依样照样,但过了几十秒,却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听见,只有杨开的耳朵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有所悟。

“这雪地,好像在微微的颤动……”杨开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在不远处,发出了雪崩?”

“不,不是雪崩。”华伯涛闭上了眼睛:“这……这是狼群朝着我们这里,快速奔驰的踏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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