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商路笔记

作者:小桥老树

飞机离地而起,杨永卫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他透过飞机舷窗看着地面,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变成茫茫一片。

“永卫,你心神不定啊,还在想福利院的那个小女孩。”赵建设身体不停扭动,总觉得座位太窄。

“嗯,有点。”杨永卫将手中的资料放下,道:“师兄,应该减肥了。”

赵建设拍着肚皮,叹息道:“喝凉水也要长胖,真没办法。以前在硅谷的时候,长期加班,狂吃三高食品,仍然瘦得象个猴子。回到岭西市以后,几杯高粱酒下肚子,肚子就迅速被催肥了,减都没法减。”

飞机上有免费阅读的《岭西晨报》,等到赵建设打瞌睡的时候,杨永卫将伤脑筋的技术资料暂时放到一边,随手翻阅当日《岭西晨报》。

《岭西晨报》是岭西报业集团下属的第一份都市晨报,号称天下新闻尽在我手,很受岭西居民喜爱,发行量越过50万份。报纸很厚,中间是许多广告,一般人都将广告扔在一边,并不阅读。杨永卫出国几年,对国内形势总有一种隔膜感,阅读广告是了解国内经济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报纸十二版右下角登着一则寻人广告,广告上有侯小河走失前几天的相片和侯小溪现在的相片,以及侯水河的联系方式。

杨永卫正要翻到广告版,漂亮的空中小姐推着饮料走到身边,问道:“先生,要点什么?”

杨永卫道:“咖啡。”

空姐将咖啡端给杨永卫,又对打瞌睡的赵建设道:“这位先生,要点什么?”

赵建设打着哈欠道:“也要咖啡吧。”

睡眼朦胧的赵建设在接过咖啡时,一时失手,咖啡打翻,将晨报完全打湿。空姐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她迅速将被打湿的报纸收走,又拿出一张厚实毛巾,为杨永卫擦试胸前沾上的咖啡。

空姐离开后,赵建设神神秘秘地道:“这个空姐长得漂亮又温柔,真不错,你想不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弄得到。”

杨永卫道:“不感兴趣。师兄,收养的事情一定要搞定。”

赵建设道:“我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女孩如此上心,就算是萝莉养成,未免也太小了。”

杨永卫正色道:“师兄,我们两人随便怎么开玩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拿小晶开玩笑。小晶是被拐卖的儿童,很可怜。”

赵建设道歉以后,道:“如果以后小晶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你怎么办?”

杨永卫道:“我收养小晶是发自内心为了她好,若是她父母寻了过来,我求之不得,会真心替小晶高兴。”

“小晶的命不好,被人拐卖了。她的命又很好,遇到了你。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有些感情很奇怪,比如你对小晶。”赵建设又道:“我听周院长说,院里今天要到参加全省民政系统的一个演出。”

杨永卫惊讶地道:“我昨天一直在福利院,怎么没有听到她们说起这事。外出演出,是否有危险,她还这么小。”

赵建设道:“以前我答应赞助福利院演出服,昨天福利院将做演出服的发票送了过来,还说今天就要参加演出。你放心,这是政府部门组织的活动,小晶绝对安全。等到我们从广州出差回来,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小姑娘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杨永卫认真地道:“那个小姑娘叫小晶,以后就叫杨小晶。”

赵建设拍着厚实的肚皮,道:“我会给那个收养人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走多远,在人间消失。你就放心领养,绝对安全。”

在飞机其他座位上还有很多晨报,只不过杨永卫失去阅读晨报的兴趣,闭目养神。

在世安厂里,谢琳和侯水河坐在卧室窗前喝茶水,有一句无一句地说闲话。

“《山南晚报》和《岭西晨报》这些报纸阅读群体主要在城区,所以在这些报上投广告对郊区和农村居民没有效果,所以,我们还要想办法在农村地区作广告。”谢琳正是撞倒小溪的大姐姐的妈妈,三年来,充满内疚的她成为侯水河寻子路上的坚强伙伴。

侯水河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大女儿,道:“我会用一辈子的时候来寻找小河,但是,我还得给小溪创造好的生活条件,我不能用我的错误来惩罚小溪,小溪有权利接受更好的教育。这些年用了不少钱,所以我还是要出来工作,总得走出这一步。”

失子前,侯水河是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如今变得比模特还要瘦,衣服穿在身上总有飘逸感。

谢琳心疼削瘦的侯水河,将一盒牛奶打开,放在她的面前,道:“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也是一场持久战,先把牛奶喝了。你想从事什么行业,我可以入股。”

侯水河道:“谢姐,这几年你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没有你,我撑不住。”

谢琳道:“我们是姐妹,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侯水河咬着吸管,慢慢喝牛奶,道:“我哥想搞一个保健品,但是还得半年以后,时间太长了。我想先弄一个广告公司,广告公司就叫寻小河广告公司,我的所有广告作品都要附上一条寻亲的线索,这样就可以持续不断地寻找小河。”

谢琳道:“这个想法相当好,既可以做事,又可以坚持不懈地寻人。”

这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六号大院一位邻居王阿姨道:“永河,我在阳州走亲戚,坐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小孩子,长得很象小溪。”

六号大院分为老六号大院和位于南州的新六号大院,这两个六号大院都很同情侯水河的遭遇,他们外出总要多带一双眼,帮助寻找杨小河。侯水河得到的大部分线索都是由六号大院的邻居们提供的。

侯水河道:“多大年龄?”

王阿姨道:“和小河差不多。”

侯水河猛地站了起来,道:“王阿姨,你能不能下车,帮我问一问。”

王阿姨道:“那我马上下车去找,等会给你电话。”

王阿姨是个热心肠,放下老款诺基亚手机就喊道:“师傅,麻烦你停车,我有急事要下车。”

司机道:“不行,我们这个公交车,必须到站才能停。”

王阿姨看着阳州剧场方向,焦急地道:“师傅,帮个忙吧,我确实有急事。”

司机听到对方是外乡人的口音,耐心地道:“我们阳州交警厉害得很,逮到我们乱停,要把我们裤子都罚掉。”

车上的乘客都帮着司机作证,王阿姨无奈之下,只能站在车门外。到了下一站,等到车门打开,她也不顾年龄大,三步并两步,跳下车。

王阿姨跑到对面的站台,坐着客车又回到刚才经过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曾经出现在剧场外的小女孩已经失去踪影。王阿姨是三线厂的老工人,具有朴素的感情,又不怕苦,围着剧场反复寻找。

听到王阿姨传过来的消息以后,侯水河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跳了起来,冲到屋外。阳州城是岭西省府,距离江州有三百公里,侯水河为了寻找小河,曾经多次到过阳州,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此时不管王阿姨是否能找到那个小姑娘,她都决定立刻赶到阳州。

大哥侯沧海和张小兰正在陪着父母打扑克。侯沧海和张小兰都擅长下棋,记忆力极强,打牌水平高。他们组对与父母较量,胜负毫无悬念。连赢两局后,侯沧海失去兴趣,不想打了,被张小兰在桌底下踢了两脚后,只得继续陪父母玩牌。

“这事不能怪谢琳。”侯沧海有些走神,望了一眼卧室,说道。

周永利打出一张主牌,道:“谢琳这些年陪着水河走了很多地方,我们家里人早就原谅了她。她如今认我当干妈。”

侯沧海道:“不是原谅她的问题,她原本就没有责任,怪就怪千刀万剐的人贬子。”

正在聊天时,侯水河冲到客厅,道:“王阿姨在阳州见到一个小女孩,和小溪很象。我马上到阳州,大哥送我。”

侯沧海赶紧扔下牌,出去开车。

侯沧海、侯水河和张小兰三人一起前往阳州。侯沧海开车,侯水河和张小兰坐在后座。谢琳这次没有陪同侯水河,主动留在侯家,帮着带小溪。

刚刚出城,侯水河又接到了王阿姨的电话:“水河啊,我找了一大圈,没有再见到那个小孩。”侯水河恳求道:“王阿姨,我哥开车送我到阳州,很快就过来,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

王阿姨原本有事,看着水河可怜,也就把手头事放下了,回家等着侯水河。

下午三点,侯水河、侯沧海和张小寺来到阳州城,在阳州剧场门口与王阿姨见了面。

王阿姨道:“我当时坐着客车从这里经过,有一个小孩子站在剧院门口,一个人,东张西望的。模样、身高就和小溪差不多。”

侯水河道:“穿的是什么衣服?”

王阿姨道:“是一件到膝盖的羽绒服。”

侯水河带着哭腔问道:“衣服干不干净,是正常人家的小孩,还是乞丐模样?”

王阿姨道:“应该是正常人家的小孩吧,反正我从车上看,没有觉得她身上脏。”

四人在剧场附近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寻找,敲开了无数家门,没有任何一家人曾经见过与小河长得模样接近的小女孩。

天黑的时候,王阿姨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道:“莫非是我看错了。”

侯水河有过无数次从满怀希望——失望——绝望的经历,与热心肠王阿姨分手以后,她的眼睛默默地往下流,流过脸颊,滴落在胸前衣襟,很快就将衣服打湿。

等情绪稍稍恢复过来,她在车上给大哥讲了自己要开寻小河广告公司的打算。

侯沧海道:“你可以到保健品公司做事,保健品公司肯定有很多分公司。到时你可以专门跑各个分公司。”

侯水河道:“你那个保健品还早得很,我等不及了。这一段时间我在很多省的报纸上都投了寻人广告,花了很多钱。我也得赚钱,否则坐吃山空。而且,我搞广告公司,哥弄保健品,两条线一起走,寻找的范围更大。至于资金,我是这样考虑的,谢姐原意入股,大哥再借点钱给我,我就可以开一个小型广告公司了。”

“我支持水河的想法。广告公司这个行业在寻人上有许多便利条件。我借钱给水河,要开就要开大的广告公司,甚至是连锁店,小打小闹没有意思。”张小兰没有提入股的事情,想以“借钱”的名义送钱给水河。

侯水河自然明白这层意思,挽紧张小兰胳膊,道:“谢谢。我赚了钱再还你。”

侯沧海道:“兰花花是你嫂子,你别客气,客气就见外了。”

侯水河道:“礼多人不怪,虽然是嫂子,我还是要谢谢。”

侯家兄妹“嫂子”来“嫂子”去,张小兰有点害羞,又觉得挺幸福。

越野车在阳州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回到侯沧海租住的小屋。小屋是两室一厅,只有一张床。侯沧海又开车出去,买到一张尺寸合适的木床,连夜安好。

张小兰不好意思在妹妹面前公然同居,将侯沧海踢到客厅,让他睡沙发。半夜,侯沧海悄悄摸了进来。张小兰用力将侯沧海往被窝外面推,道:“你妹在旁边,我们别睡在一起,怪不好意思的。”侯沧海道:“你要是不想让我进门,肯定会把门反锁。你开着门,就是想让我进来。”

被说破心思,张小兰恼羞成怒,翻身骑在男友身上,擂起拳头锤打。很快,锤打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战争。由于妹妹在旁边,为了不发出羞涩的声音,张小兰将侯沧海的一只手放在嘴里。战争结束之时,侯沧海手腕上全是牙齿印子。

接下来两天,三人一起在阳州城里走街窜巷,寻找小河,结果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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