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作者:猛子

岳飞感觉自己就象做了一个梦,一个荒诞而神奇的梦。

是梦就有醒的时候,不真实的梦境永远不会变成现实。岳飞跟在罗兰后面走进富丽堂皇的王府,远离喧嚣的人群,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虽然对刚才发生的事依旧茫然而困惑,但他确信一件事,汉王认错人了。

他在记忆里寻找了很久,但没有发现岳家和辽东有任何瓜葛的地方。

岳家祖祖辈辈住在太行山下,喝着黄河水,过着平凡的男耕女织的生活。祖辈中有人营商赚了钱买了地,家道才逐渐殷实。到了父辈这一代都能读上书了,但资质泛泛,没有光宗耀祖的人,因此父辈们对下一代寄予了厚望。自己从小就在父亲的严厉管教下长大,不但要上学堂,还要在家学武。父亲的愿望是,自己这个儿子要文武双全,将来即使不能考个文举,至少也要考个武举。

去年秋天,河北募兵,自己说服了父亲,从军了。文举太难了,或许头发白了也考不中进士,而武举也非常困难。在大宋做武将有三个途径,一个是世荫承袭,一个由行伍逐步提拔,最后才是武举,而武举关键不在你的武技有多高,你熟读了多少兵书,而在于你有没有人际关系。像岳家这种地方小族人脉极其有限,若想通过武举做官,可能比考进士还难。所以权衡再三,最有成功希望的就是从军,走行伍这条路。自己有练武天赋,在周侗和陈广两位师父的传授下,武技在汤阴一块也算是个中翘楚,凭借手上这杆枪,在两军战前杀敌立功应该有把握。立功了就能做官,这辈子只要能混个一官半职,能够衣锦还乡,就算没有辜负父母的厚望,就算光宗耀祖了。

从军这条路果然走对了。因为自己武技高,被征为敢战士。敢战士就是敢死队,就是军中精锐,关键时刻要冲在最前面,立功机会非常多。自己的运气就这样来了。敢战士由宣抚司参军事刘韐在军中招募悍卒组成,这支军队由他亲自训练,亲自统率,虽然只有两百五十人,但却隶属于宣抚司,不但级别高,待遇好,而且因为和宣抚司官员走得近,立功升官的机会大大增加。

自己在军中待了半年多时间,因为在比武中屡屡胜出,获得了刘韐的赏识,做了个小队队将。突然间,北伐开始了,正当自己憧憬着可以一显身手的时候,前线大军战败的消息随即传来。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一仗就结束了。接着,刘韐要赶赴大同,自己奉命带两队敢战士随行保护。

大同就是契丹人的西京,那地方中国人习惯上叫山后,燕云十六州就包括山后九州。过去燕云十六州都是中国人的疆土,大宋为收复燕云打了很多仗,这次北伐,就是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刘韐赶赴大同,难道是要出使辽国?

路上,闲来无事,刘韐告诉了自己很多北方的事,自己这才知道北方已经陷入了混乱,契丹人正在走向败落,而辽东的女真人建立了金国,他们打败了契丹人,正在席卷北方大漠,与此同时,辽东的汉虏李虎举旗造反,从辽东杀到辽西,又从辽西杀到代北,目前已经占据了大同和山后九州,实力极其强悍。

这个李虎虽然身为蕃虏,但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炎黄子孙,是汉人,和中国人同根同源,所以他早在辽西的时候就投奔了大宋,占据大同后,更是携山后之地归返大宋。大宋皇帝依照先帝遗训,封其为汉王,做了大宋的藩镇。

听了刘韐的介绍,自己对李虎非常敬佩,尤其听说他只有二十岁,仅仅比自己大一岁,心里更是既羡慕又嫉妒。如果哪一天自己能和李虎一样,也建下盖世功业,也能封王拜相,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了,也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自己祈祷神灵,祈祷神灵的帮助。

到了大同,看到了声名显赫的李虎,自己真的很嫉妒,但同时也很沮丧,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算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和李虎一样的高度。李虎就象一坐山,高山仰止。

突然,奇迹发生了,高不可攀的李虎竟然说自己是他的兄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信誓旦旦地告诉所有人,他愿意以生命来交换自己,后来更是对天狂吼,说他找到了自己,他可以保护自己。

这怎么可能?就算自己的祈祷灵验了,但神灵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根本不认识李虎,我是大宋人,他是辽国人,我世居河北相州,他却在遥远荒凉的辽东,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瓜葛,我根本就不是李虎的兄弟,可以肯定,李虎认错人了。

做了李虎的兄弟,意味着美好的前程和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自己真的不是李虎的兄弟,不是就不是,美好的前程也罢,荣华富贵也罢,那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因为贪婪就丢弃自己的人格,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卑鄙无耻,更不能让祖宗蒙羞。

罗兰对岳飞很好奇,他从未听说虎王还有一个亲兄弟,而且还是一个叫岳飞的住在大宋的兄弟。

罗兰热情地给岳飞介绍汉王府,这里过去是契丹皇帝的行宫,雄伟而奢华,但现在是李虎的王府,这足够罗兰自豪了。他嘴里说个不停,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这件离奇的事,他有一种猜想,这位岳飞是不是李弘游历天下的时候和一位大宋女子所生?或者,李弘为了儿子们的安全,把他们都送到了大宋,大起义失败后,李虎被人接到了辽东,而这位却还一直留在大宋?李虎的大宋话很地道,他自己解释说,他在大宋待了很多年,所以罗兰认为,这后一种推测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这种事属于隐秘,李虎不说,其他人也不敢追根刨底。罗兰人小鬼精,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东拉西扯,提都不提岳飞身世的事。

岳飞已经拿定了主意,等下见到李虎,把误会澄清后,告辞走人。这种地方不属于他,人越贪婪死得越快,他虽然羡慕这种有权有势的生活,但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要因为贪婪害了自己一条性命,更不能把家族和无辜的父母兄弟们拖累了。

再说了,李虎是汉虏,是塞外蕃族,过去他是辽国人,而且还是造反起家的盗贼,这种人身份低贱,是靠杀人,靠背叛,靠投降大宋获得今日的荣华,这种人太危险,这种荣华也非常短暂,稍有风吹草动,或许就灰飞烟灭,成了一抹过眼烟云。

岳飞不想和蕃虏扯上关系,更不想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在一个契丹人的反贼手上。自己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父母还指望自己光宗耀祖,所以自己绝不能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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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耶律明月、完颜星星今天都在内府,而且还在同一间屋子里。大战即将开始,罗思南把她们请过来,商量赶赴前线的事。罗思南的心思,另外两个都清楚,她忍不住又要上战场了,但担心李虎不答应,所以把另外两位都拉上。

耶律明月和完颜星星对这位骠悍的姐姐算是拜服了,肚子里怀上孩子还要上战场厮杀,是不是太疯狂了?完颜星星还能接受,毕竟在女真部落里,像她这样年轻的女人也是士兵,即使不能上战场厮杀,但一定要在战场后面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部落里就那么多人,一旦打仗,男女老少齐上阵,这是生存法则。

耶律明月无法接受。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契丹人全民皆兵的年代对她来说已经是历史了,她只会风花雪月,舞刀弄剑不过是图个乐而已,她不敢上战场。

三个人正在商量的时候,罗兰来了。他是这里的常客,长得英俊,文武双全,为人处世又极为得体,在三位夫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完美的男人,比李虎好得太多了。因为罗兰小,又是一家人,所以三个人常常在李虎面前肆无忌惮地夸奖他,这让李虎很郁闷,望着这个小屁孩一脸无奈。

罗兰进来行了礼,然后慢声细气地说道:“姐夫的兄弟来了?”

李虎的兄弟多了去了,哪位兄弟啊?

“从大宋来的一位兄弟,叫岳飞。”罗兰停了一下,补充道,“姐夫说,是他的亲兄弟。”

这句话让罗思南三人惊讶不已。“亲兄弟?还是大宋人?”罗思南从未听李虎说过他还有一位亲兄弟,不过她知道李虎有许多秘密,或许这位叫岳飞的兄弟就是他的秘密之一。

“快,我们去看看。”罗思南第一个跑了出去。

三位漂亮的夫人让岳飞眼花缭乱,当听到罗兰介绍其中有一个是金国公主,一个是辽国公主,他顿时紧张起来,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他不能失礼,不管是做为大宋的低级军官还是李虎的“兄弟”,他都应该大礼拜见。

但岳飞犹豫了。做为中国人,做为礼仪之邦的大国子民,岳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豪和优越感,虽然站在对面的是汉王夫人,是藩国公主,身份很尊贵,但她们终究是蕃人,是蛮夷之族,是和中国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岳飞不愿意跪下,更不愿意跪下来行大礼,但失礼的后果很严重,他犹豫了片刻,随即躬身为礼,就是不愿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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