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捕快那些年

作者:三观犹在

    牛恭上吊?

    他那么怕死的人,会上吊自杀?

    打死范小刀也不会相信。

    范小刀略带歉意的望着范火舞,这段时间忙着查案,与范火舞、小叮当相处的机会略少,本想趁着休沐的机会,多陪陪二人,谁料这时又出现了关键证人自杀这档子事儿。

    范火舞低声道:“范大哥,不打紧,先办正事儿。”

    小叮当兴致索然。

    范小刀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范火舞,“你们两个去吧,听戏后去逛一逛,买点喜欢的东西,不用省钱。”

    范火舞不肯收下,“刚发工钱,我有钱。”

    “多少钱?”

    范火舞道,“这月酒卖得不错,老板娘给了我三吊钱。”

    没有想到,在金陵卖酒,每月三两的工钱,这收入可算得上是高收入了。范小刀享受从六品待遇,没有俸禄不过三两,加上津贴、餐补等等,每月将近十两银子,当然,太子单独给的那一份差银并不算在里面。

    范小刀竖起大拇指,“比我还多哩!”

    不过,依旧把钱塞给了小叮当。

    ……

    大牢。

    牛恭的尸体已被放了下来,上面蒙着一层白布。

    他住得是甲字三号单间,为了安全起见,整夜都有人看守。

    两名狱卒说,昨夜二人一直站在门外,三号牢舍的灯一直亮着,直到三更天才熄灭,今天一早送饭时,叫门没有反应,透过小窗,才看到牛恭吊死在房间内。

    床上,有一封遗书。

    上面写着牛恭绝笔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笔墨纸砚,是昨日审讯后,特意留给牛恭的,本想着让他好好反省,看有没有遗漏没交代的地方,让他自己补充,谁料到他却直接留下了一封绝笔信。书信的内容,将铸币局假钱案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推翻了之前范赵审讯时的口供和笔录。

    赵行眉头紧皱,“有蹊跷。”

    前几日审讯时,他对谢芝华、冯群破口大骂,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他头上,对自己背锅一事心怀怨恨,可这封信却忽然改口,确实令人觉得蹊跷。除非,他受到了什么威胁。

    范小刀问,“可有人进过这房间?”

    罗成道:“我知道此人十分重要,入门的钥匙,一直都在我身上。送饭也是我亲自来,除我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入这个牢房。”

    “最后一次见他,有什么异常?”

    罗成摇了摇头,“两位大人审讯后,他一直忧心忡忡,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破口骂谢、冯二人。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昨天晚上,我送饭时,他却表现得十分平静,还点名要尚品坊的葱烧海参。”

    范小刀看了一眼角落的案几,上面果然有一盘葱烧海参,不过,只是动了几筷子。他上前检查,很快看到了猫腻之处,那些没有吃的海参,几乎都被掰成了两半,赵行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人从外面传递消息给他。”

    果然,在地上角落中,找到了几块蜡纸。

    将消息包在蜡纸中,藏在海参腹中,送到三号牢舍。

    罗成脸色一变,“是我疏忽了。”

    众人将三号牢舍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找到传递的消息。

    罗成道:“或许是烧了吧。”

    可是烛台上、地上干干净净,没有火烧残留的痕迹。

    赵行道:“还是传仵作吧。”

    半个时辰后。

    一张满是皱褶的牛皮纸,从牛恭的胃里取了出来。

    经过一夜的侵蚀,上面字迹已模糊不清,隐约有几个字能辨认出来,“认罪、绝笔,养汝妻子”等等,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一片心形的叶子。若是徐亭在此,定会认出这个符号,与当初徐妙子被绑架后收到的那封信如出一辙。

    罗成道:“我这就去尚品坊,追查消息来源。”

    形势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本来,有了收缴的假币,牛恭等人的供词,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倒谢芝华,只等京城派来的钦差一来,将证据往上一呈,就可以拔掉太平公主在江南的“土财神”,可是牛恭一人扛下所有罪名,然后“畏罪自杀”,让整个案子变得扑朔迷离。

    “有人用牛恭的家人威胁他。”

    牛恭原籍扬州,牛家在扬州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但是卷入这种高层权力争斗之中,再大的望族,也只能成为权力争斗下的炮灰,当年天下第一世家,金陵李家,就是前车之鉴。

    “你觉得是谁?”范小刀问。

    赵行道:“除了谢芝华,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只可惜,谢芝华正四品的官职,虽被徐亭变相的软禁在了碧水楼,但是以范、赵二人的身份,是无权审讯或调查他。

    从一开始,他们在江南铸币局造假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若东窗事发,牛恭就是这件事的替罪羊,如今牛恭已死,留下绝笔,揽下罪责,那么,就算京城来人,查到牛恭,就可以结案了。

    布局了这么久,追查了三四个月,最终以此来收尾。

    这是范、赵二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两人来到知府衙门,还未等开口,谢愚问,“牛恭死了?”

    两人点头。

    谢愚哈哈一笑,“江南铸币局监守自盗,大规模制造假钱,你们二人破获此案,人证、物证都在,可算是立了大功,怎么还闷闷不乐?”

    范小刀道,“这件事本就是谢芝华主导,最终却抛出来个牛恭来顶罪,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谢愚将二人迎入屋中,亲自关上门,对二人道,“你们二人,凭一己之力,办成这样,已是大功一件,要想扳倒谢芝华,问题不在于他是不是假币案的幕后主使,也不在于他做了多少为非作歹之事,而是在于……”

    谢愚指了指北方,接着道:“京城的想法。所以,你们二人无论在江南折腾出多大动静,出了多大力气,查了多少证据,只要京城那边人的想法没有改变,谢芝华的位子就会稳如泰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芝华是太平公主安排在江南,替她敛财的工具,这些年来,源源不断的向京城输送钱财。

    不止是太平公主,京城大小几十个衙门,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他们的恩惠,不然,每年的冰敬、炭敬,每月给各部官员的福利补贴,这些钱可不是从大明国库里出的,出这笔钱的,自然是地方各级的衙门。

    那么多衙门,都伸手拿人家的钱,就连六扇门也不会例外,哪里有资格对人指手画脚?

    难怪谢芝华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他做事干脆利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死一个牛恭,就能从整个案子中摘身事外。

    被谢愚一番提点,范小刀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们的方向错了。”

    要想扳倒谢芝华,真正要做的并不是找出他的罪行,而是要改变上面的人对他的看法,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他的存在,成为上面人的威胁、负担或者隐患,才会引起他们的主意。

    到时候,为了避免受到牵连,京城那边会主动抛弃他,与他切断联系。

    就如他抛弃牛恭一样。

    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全在于京城的一念之间。

    谢愚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不是你们或总督大人能控制得了的了,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成立了调查组来调查此事,不日即将抵达金陵,你们来猜一猜,里面有哪些人?”

    范赵二人摇头,表示不知。

    谢愚道,“据我得到的小道消息,这次调查组,领头之人有四个,是大理寺少卿杜进良,都察院御史何进,还有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慕容铁锤。据说内廷也派了人,不过具体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哟呵,全是熟人!

    当初在京城,六扇门与五城兵马司打群架,惊动了宫里,当初也是派了这三人。

    杜进良为人圆滑,谁也不肯得罪,属于墙头草,但据说私下里与太平公主走得更进一些。

    御史何进根本就是太平公主的入幕之宾加御用疯狗,逮谁咬谁,至于慕容铁锤,算是个中立人物,范小刀与薛应雄关系还算可以,但是慕容铁锤,他却始终无法跟他交往。

    没有想到,这一次,三人竟一同来了江南。

    可以预料,再选派调查组之前,京城那边也是经过了一番明争暗斗。

    范小刀、赵行心中暗自叹息,果然,还是太平公主的实力更胜一筹,这个调查组来江南,用脚趾也能猜到,是来平事儿的。

    除非能找出关键、决定性的证据,将谢芝华彻底按倒在地上,否则,他们来走上一遭,不痛不痒地办几个人,敛上一笔不菲的钱财,装得盆满钵满,开开心心地回去交差。

    两人走出知府衙门,心情有些沮丧。

    赵行问:“怎么办?”

    范小刀叹道,“除非能追查到贩卖假币后,得来的那批钱的下落,否则这一战,胜了也如败了。”

    账簿丢了。

    瞿某才失踪。

    一样东西、一个人,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就能将他们与谢芝华联系起来。

    那么大一笔钱,想要转移,并不容易。

    谢芝华手底下,肯定还有人帮他暗中洗钱,将那些银两变成合法收入。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大通钱庄?”

    这是赵行刚到金陵时,就查到的一条线索,只是漕帮完蛋之后,这里面的线索也就跟着断了,不过,在这边查不到头之时,若能从账目上有所突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回到六扇门,两人喊来罗成,商议对策。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道,“赵总捕头、小范大人,碧水楼送来了请帖,谢大人邀请二位前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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